作为伪装,他们必须搞到当地的衣物。只不过在寻找这些东西的过程中,爆弹枪帮不上什么忙。一个人穿的衣服不太可能破破烂烂、溅满鲜血。
当尤伦士官作出决定,即他们必须将武器藏匿在地窖中,只保留战斗刀和小型手雷时,耶雷米心中腾起一阵异样的欣喜。看到莱克桑德罗被迫放下那把镶嵌着鹿角和珍珠母的古董重型爆弹枪,他那懊丧是多么令人愉快……
狼獾小队手头上的爆炸手雷和破片手雷同样没什么用处,不过考虑到每颗手雷的体积几乎没有硬币大,侦察兵们至少可以保留那么一小袋子,以备远距离杀敌之需。
要是他们有一些手雷,能释放让人窒息或者昏迷的那类气体就好了!但问题是,侦察兵们没有防毒面具。制造混乱才是他们的目标,而不是带去静谧。
为了不显得太过引人注目,他们必须摘下笨重的肩甲,解开护胫,并脱掉他们的鹰饰胸甲。
“如果我们碰上了野猪小队怎么办?”德·阿奎布斯问道,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
这一前景在耶雷米的大脑中按下了危险警示的按钮。其他侦察兵很可能认不出莱克桑德罗和他的战斗兄弟们;他们可能会先开枪后问话,假如他们还有闲心提问的话。如果莱克桑德罗装傻,他们也许会杀了他。
“我猜我们得尽量避开我们的兄弟们,”耶雷米说。
“哦,当然!”德·阿奎布斯热切地附和道——耶雷米意识到莱克桑德罗对他们即将面临的英雄命运有多么心荡神驰。既然他们的疯狂任务已经提上日程,他不希望再有额外的人来分一杯羹。
“但其他的士官有通讯器——”阿克巴开口道。
“能运转的通讯器,”尤伦士官语气苦涩地低吼着,他不需要别人的提醒,“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了其他人,你,阿克巴,你要脱得精光,尽可能提高他们认出兄弟同伴的机会。你得去找他们。首要的任务是给帝国之拳以警告。但是,”他平视着德·阿奎布斯,“那并不意味着我们不会去争取泰坦。最好我们身边要是能再来些侦察兵和多几个资深士官就够好了,就是这样。”
德·阿奎布斯皱了皱鼻子,谁能说得清他是不赞许尤伦在重压之下犯的语法错误25尤伦语法错误原文是Be better we had more Scouts and a couple more veteran sergeants on our side, is all.,还是仅仅不满于这个大计划中还要把其他人包含在内?
脱得精光,耶雷米想着。甚至没有胸甲或护胫来保护胸膛或小腿,任务的这一部分有点类似于冲过恐怖隧道……
尤伦显然也意识到了暴露人前的因素。
“记住,小子们,”他说,“你们的肋骨不是小鸡崽的骨架。你们拥有的是结实骨头的梆硬胸甲。而且你们还有黑色甲壳,等等。”他清了清嗓子。“我们有时间向罗格·多恩快速祈祷一遍。”祷告可以找回正式感。
接下来,他们不再横冲直撞——而是蹑手蹑脚。他们悄无声息地穿过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在面对入侵时继续收缩。黑如无烟煤的建筑物正在后退或向下压缩,隆隆地移动着,为战斗清理出一片场地。大道变得宽阔,来引诱沿途的进攻者。后卫部队已经按照合理的顺序撤退。被星镖速滑者驱赶的难民正向内部涌去。战斗不规则的心跳声还很遥远,但它正搏动着逼近。
过了一会儿,狼獾小队抓住机会。他们从粗大的凹槽纹柱子后面跃出,抓住两个速滑者,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德·阿奎布斯抓起一件黑丝罩衣,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士官则用上了另一件。
这些滚轮靴的鞋底嵌有维特玻璃球。不出所料,速滑者的靴子比星际战士的鞋要小好几码。所以,这对伪装的二人组必须模仿滑行的动作冲刺——用急切的手势引诱另一个星镖速滑者过来,然后迅速解决掉他。这个“他”被证明是某种更异类的生物:一个黑发的黝黑女人。耶雷米穿上她的衣服时,德·阿奎布斯窃笑起来。但随后,他的态度骤然改变。
“高贵,”他赞许地点头,“如幻影!”那一刻,耶雷米成了一面镜子,而他可以从镜中欣赏他自己。
接着,伪装好的三人组抓了两个穿着丝绸的难民,勒死他们,然后剥下他们的衣物。全部五名伪装者紧贴至暗的阴影,朝着被截肢的饮血者描述的方向前进。难民们惊慌失措地从战区逃离,他们的混乱提供了有用的掩护。整座城市的灯光逐渐暗淡,整片区域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几乎没有多少雾蒙蒙的阳光能穿透那许多的暗色玻璃盾。
气球轮载具阻塞了一条昏暗的林荫大道。其上装载着宏炮和多管热熔。全副武装的士兵聚集起来——他们是萨格拉莫索领主宫廷卫队的开道部队。在大道尽头矗立着宫殿自身煤黑的层叠建筑:一座巨大而阴郁的玻璃花瓣庙塔,附有可伸缩的尖塔,巨型维特玻璃伞从塔上展开,彼此交错。
靠近道路封锁的黑曜石广场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几名星镖速滑者懒洋洋地兜着圈——而难民们避开了这片区域,仿佛它已遭毁坏。铺路石上刻有金凤轮廓,令人联想到强大的三爪足迹。
正如所承诺的那样,竞技场的数个泛黑穹顶隐隐耸立在那片不那么面向公众的广场后面。
这座建筑物看起来像是一大丛高耸的黑色玻璃真菌。然而,银与蓝的欢快旗帜从那些穹顶上飘扬起来,在金属丝上招展着,暗示着有清新的微风拂过。竞技场内部可能正在举行某种展览或盛会,因此在战争中并无特殊意义。这个地方几乎没有守卫封锁,似乎是为了强调它的无害性。
当狼獾小队大步流星地靠近时,北方的战斗打击乐声愈发急促。在城市维特玻璃共鸣板放大下,交火的噼啪和爆炸的鼓点滚滚而来,推动着难民潮乱哄哄地涌向士兵以及前方看似是避难所的宫殿区域。
这不会被允许。
是否是某个枪炮长打算动用严酷手段清扫他的视野?他只是想测试一下武器吗?也许他不过是想要将这些平民赶往另一个方向,但对设置武器不够内行。
多管热熔开火了。
极度的高热从四重喷嘴涌出,将最近目标的血肉与脂肪野液化——使得这些液体沸腾起来,让油腻的蒸汽从一滩热腾腾的塌陷骨头中升起。更远处的受害者突然着火。其他人在试着逃跑时像蜡烛似的燃出光芒。
这场干扰让狼獾小队得以靠近竞技场的凸缘边沿。
入口坡道呈螺旋状向下延伸。
在底部,三名手持喷火器的守卫正在执勤。狼獾小队借来的黑丝衣物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他们得以靠近这些守卫,在他们来得及开火乃至喊出一声警告前,就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岔开的隧道向地下延伸,偶尔有电烛台照亮。远处,有些身影匆匆掠过。这儿有一个井盖,底下用来填塞尸体。
而这里有一块嵌在墙中的钢网检修窗,网眼密密麻麻,用邪眼咒术蜡印封起,并用僧侣的口吻涂写着一行褪了色的铭文:“这祭品使我们的城墙神圣。”
尤伦低声念叨着一些俚俗的驱邪咒语,来避免厄运降临,并扯开了镶板。在那之后,堆积着一堆带链的人骨,那是一具上了镣铐的伏倒骷髅。一根胫骨断裂并扭曲着——同样扭曲的还有一只胳膊上的尺骨,以及几根肋骨。
在上方,一条幽暗的管道朝上拱起,宛如某种墙壁中的肠道。
定是曾有一个奴隶建造工,被拘禁在这道小门后面,作为求好运的献祭——他有那么一份机会,蠕动着爬上那弯曲的管道,抵达某个高处的出口点,而在锁链缠身时,这可谓是个不可能达成的任务。他一定曾在黑暗中尝试,或许尝试了许多次。然后他滑下来,没法刹住自己的滑动,他折断了一根骨头,接着再断一根。他一定曾透过网格凝望自由,绝望地眯眼从缝隙看着那封死他牢门的蜡封螺帽。他一定曾渴望着强行爬上去,而他的向往已凭着同等的热切渗透进墙壁里。
尤伦向管道的尽头遥遥地望去,点了点头。
“你先来,德·阿奎布斯。”
骨头在德·阿奎布斯的蹲身下破碎了。他蜷成接近胎儿的姿势,撑住光滑的倾斜烟囱的两侧,开始通过屈伸向上奋力攀爬。
耶雷米紧随其后,他呼吸着死亡的灰烬,那碎骨中的微细尘埃。
接着是滕德里什,再然后是阿克巴。尤伦勉力将镶板拉回在他身后的原位上,微弱的光线变得更为暗淡。耶雷米凭着自己增强的视力,依然可以清楚看到管道的内壁。不过,他并不打算劳神去看。他闭上眼睛——这样他能把心思更多地专注在自己肌肉紧绷的屈伸上;专注于那单调的、蠕动的上推动作,就好像是某种丑陋的变异胎儿,逆着重力和产科学常理,沿着一条垂直的产道向上爬升。
随着他们向上攀爬,这三“兄弟”的相对位置对特拉兹奥旧有等级秩序的模仿,令人忧心忡忡地呈到了耶雷米眼前。内脏受到的挤压不可避免地引发了放屁。透过他的束腰上衣和丝绸,德·阿奎布斯几乎把气体排到了耶雷米脸上。而耶雷米也没有多少选择,只得按次序向着滕德里什放气。
至少耶雷米喘着气对身下的人道了个歉。
“抱歉了,兄弟。”
“没事,”滕德里什气喘吁吁地说,“让我想起了下巢的家……”
“你是不是刚踩到他脸了?”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德·阿奎布斯是不是对耶雷米说客气话的原因一无所知?
啊,德·阿奎布斯可是那个大胆的开路先锋,不是吗?他就走在最前面,那儿的空气虽然陈腐,但至少没那么臭不可闻。
耶雷米心头恼火,注意力分散了。他一滑,屁股撞在滕德里什身上——而滕德里什转而又重重地砸在阿克巴身上,后者因此失去了抓附力。有那么一刻,似乎除了德·阿奎布斯之外,所有人都要从五十米高的管道跌回管道底部。
但侦察兵们没有再往下掉。“撑住,你们这帮软骨头!”下面传来一声怒吼。尤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遏止了这场小型的人体雪崩。
“撑住,用力挤!撑住,用力挤!”
他们照做;哦,他们做到了。
陡直的攀登继续进行。
耶雷米发现自己正满心地记挂着那被遗弃在漆黑管道中的无名奴隶,他没有侦察兵那样超凡的肌肉力量来给他助力,而脚镣嘲笑着他的努力。耶雷米吸入的死之尘埃,是否向他大脑中传递了某种分子的信息?
如果那个奴隶能战胜困住他的管道呢?如果他果真能从这烟囱的顶部挣出来呢?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奴隶享不得真正的希望。折了第一根骨头后,就更没有了。可他的灵魂是如何绝望地渴求着向上啊。现在,那奴隶的幽魂正帮着耶雷米,推着他向上去……
为了那受害者,耶雷米将向盘踞在顶端的人复仇。他将向他们带去正义。
最后,他们从两座长有恐龙似的口部的巨大通风石像鬼之间出来。高高的围栏护墙平台上伸出电烛台,照亮了巨大的龙门架。这里保藏着一系列绘有符文的高耸维修机器,以及成堆的军械:一架架的宏炮炮弹,以及多管发射器的火箭弹。一个和兰德掠袭者大小相仿的备用链锯剑拳头,悬在吊臂起重机的链条上……
在平台、龙门架和起重机的另一侧,竞技场的幽暗深渊张开巨口——饮血者星际战士们就是在那里迎接了他们的命运。
猫道26catwalk,猫道,指狭窄的过道或人行道,尤其是在工厂、船只或其他有限空间中;也指时装秀的T台。之间隐约可见泰坦们的曲背护甲。这些黑紫色的坚固塑钢岛屿上飘扬着萨格拉莫索领主的朱红火山旗帜,并携带着可怖的沉重武器。
耶雷米认出了等离子炮、宏炮、以及防御激光——这些炮火足以融化全副武装的星际战士,把他们像谷糠一样吹得粉身碎骨。
在六台等待中的战将级泰坦之上,单独屹立着的一台帝皇级泰坦——它乌龟般的头伸出来,一门等离子炮气势汹汹地抬着。
看见这一幕,尤伦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就在此时,高处的甲板震动起来。伺服电机嗡嗡作响。一台战将重重向前迈出几步。
一队技工匆匆地经过了狼獾小队的藏身之处。他们戴着苍蝇头似的头盔,黑丝绸上绣着神秘的银色象形文字。
其他技工被一名穿长袍的牧师赶着从猫道上撤离。第二台战将雷鸣般前进,然后停下。它在自己棘齿颈部下方左右挥动着自动炮手臂,似是在执行一次嘲弄而凶狠的鞠躬。
平台上的主电烛台忽而全数熄灭,避免让战斗机器处于背光状态。
技工们的眼睛若要适应这深邃的黑暗,所需的时间比任何一名狼獾都长得多。更何况,那些技工都跪身俯首——而牧师则开始吟诵,他的眼珠向上翻白,仿佛要望进自己的脑壳里。
“帝皇!”尤伦喝道。他指的既是地球上的祂,也是那台最高的帝皇级泰坦。狼獾小队抓住机会,猛冲过去、攀爬并躲藏。
现在,他们到了猫道上,深入护甲下方。
现在,他们站在精金舱门旁。尤伦一边快速咕哝着赞颂歌,一边扯松一束用干燥韧带打结而成的诡异护身符,打开了那扇门。
泰坦头部后方设有一处红光照亮的逃生舱,舱内配备了反重力设备。从这个舱室延伸出几条短而粗的通道,通向肩部和前方头舱的控制泡。在紧急情况下,这些控制泡可以气动向后弹射,而整颗头部都会炸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树脂香气,毫无疑问是那位牧师喷洒的,用作战斗损伤的预防剂。
耶雷米悄然爬进了左边的肩舱,舱内一个控制组正绑着皮带坐在他的火控座位上,目视前方,静候着。入侵的沙沙声被他的精神脉冲头盔上的耳机全部屏蔽。
粗重的金属线缆从头盔向上蜿蜒,通入管道天花板,就好像这个人长出了一对环带纹的鹿角。类似的线缆也从他被包裹的左臂插口处扭动着,这些被用作操控伺服机动化的纤维束,也就是泰坦巨臂的肌肉。他带着护手的右手安放在万向节式的射击控制杆上。
在他面前,信号装置如萤火虫的舞蹈般闪烁。屏幕上,图标如一队队虹彩闪烁的甲虫似的行进着。网格前视屏由青铜骨架框住,显示出暗沉的姜黄色调——一种红外转化——展示了竞技场的广阔景象,以及穹顶硕大的闭合花瓣,这些花瓣不久就会绽放开来,让怪物离巢而出。
一对圆锥形的肩甲,其上还盘绕着更多的电缆,宛如墨鱼的触手,保护着这位控制组成员的双肩。他身上穿着衬垫和护甲。
不过,在护目镜下,他的鼻子和嘴巴暴露在外。
当耶雷米将单分子刀片从他的鼻孔插入,穿透骨头直入大脑时,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垂死者的右手痉挛着张开。耶雷米一把将它从射击控制柄上移开。然而,等离子炮向一侧歪斜,部分褪色的视野被遮挡。
片刻过后,整个泰坦的庞然身躯陡然一斜,摇晃不稳。冲击力将耶雷米撞到了一块涂满可怕涂鸦的舱壁上。下方的某处,稳定喷射器如愤怒的巨蛇一样嘶嘶出声,而自动装置恢复了平衡。位于头部、以思想驾驭泰坦的机长显然已经命丧黄泉。
耶雷米开始剥掉尸体的衣物,尸体的脸上是一道血淋淋的深长切口……
在控制前舱中,两块巨大的倾斜眼屏扫描着竞技场。当耶雷米返回时,尤伦士官正对着从死去机长头上扯下来的头盔麦克风,含糊不清地撒着谎。
“出了问题,”他嘟哝道,“等离子反应堆……正在尝试修复能量流……立即疏散区域……电力正在消……”他切断了谈话。
“他们听懂了吗?”阿克巴问道。
“那帮混球讲标准的帝国哥特,”滕德里什不耐烦地告诉他,“咱们在教堂搞破坏的时候,你难道没留神吗?”
“我们把他们炸光得太快了。”
“你们都听好了,”尤伦厉声说道,“这些控制装置——”他指着那套垂下来的精神脉冲制服,上面有着漆布绝缘管27spaghetti,同时有“意大利面”和“漆布绝缘管”的含义,常见指意大利面。的电缆,“别管那些狗屎玩意了。所以,赶快回去干你们的活,把那些家伙的脑袋打开,吃掉!使劲集中精神操控!”
当然。显然是这么回事。
使用你的基因侦测神经。
剩下的几台战将级泰坦正从旁边它们的泊位中离开,以笨重的步伐匆忙大步远离帝皇级泰坦。
“祈祷我们都能学得够多、够快!”尤伦将刀刃抵在死者的前额,开始用单分子刀锋锯开他的骨头。
耶雷米很快发现,单分子刀刃固然十分适合把头骨一劈两半,但在解剖其内容物时,非要说有什么毛病的话,它作为手术刀太锋利了——切口太过纤薄,以至于温热的大脑像被黏合住了一样重新合拢。而且,他也无法用这么一把刀安全地将脑组织送入口中;这很容易割断他自己的舌头。
于是,他脱下手套,用手指捣弄着,用力吮吸手指,直到头骨的下半部分——它仍连着脊柱——被掏得空空如也。然后,他匆忙地从这一盏头盖骨的骨杯中喝起来。
纵然囫囵吞枣,他还是注意到小脑与大脑皮层,以及额叶与边缘系统之间的滋味有微妙的不同。这儿带着一丝苦杏仁味,那儿是松露的味道。这团组织尝起来像煮熟的蘑菇;而另一块则是清淡的鱼子酱……
耶雷米结束了这场仓促的盛宴,将骨杯丢到一旁。它落在一枚孤零零缠着锁链的头骨护符旁边,那护符一点儿没能从一场彻底的开颅手术中保下它的佩戴者。
他扭动着身体,钻进了脉冲制服,将头塞进头盔中。他把自己绑在空下的座位上,乞求罗格·多恩的指引——然后将自己的思维清空,只留下泰坦科技的念头。
我的等离子炮,他想着,肌肉抽搐了一下。它的工作原理……是通过……
……通过第四态的过热电离物质放电完成工作,如同酷烈太阳的烈焰。罩内的蓄电池叶片为电容的导体和绝缘体通电,为这种白炽的放电供能。每次发射后,古老的电容会短暂地重新充能,同时前罩通风。在那短暂的停顿期间,我会暴露在危险中,除非我从泰坦的等离子反应堆中汲取推进器的能量,并选择最大火力。然而,之后我可能会熔断我的炮……
思绪如油滴从水中浮起,在耶雷米的意识表面形成一层黏质的浮油。
他无视了所有与曾经拥有这些想法之人的性格相关的侵入性暗示,任由那些无关紧要之物消散,破解这段放电的内容,寻找有用的数据,并对其进行提炼。
许多内容朦朦胧胧,模糊不清,被那些无关之物搅得混乱。说实话,他可以用上半个小时来把这个人一片片消化。
他只有几分钟时间。战斗中的同类相食可不是为了满足味蕾。
……而我右手边的控制组成员控制着近距离作业使用的动力拳,用来抓取和碾压那些微小的星际战士,他们的爆弹就像是蚊虫叮咬……
然而,锁骨处的控制组共同操控着高挂在我们护甲上的宏炮,还有一门防御激光……
不过,我们的身躯相对暴露……
这种武器部署,将高速发射器配置在高处,是因为我们是最高的泰坦,我们将越过战将的肩部进行瞄准……
耶雷米被包裹着的左臂没有弯曲。他感受到了动力脉冲通过执行器传递到纤维束肌肉中的——而在外部,巨大的等离子炮向一侧旋转。
是的,啊,是的……这一定就是身着装甲的星际战士的滋味了,伺服套装会响应他身体的动作,将它们放大……
外面的景象微微闪动。
耶雷米毫无疑问地意识到,虚空盾已经开启,用以缓冲任何敌方火力的冲击。
……若来袭的火力过载了我们的虚空盾,损害了我们的泰坦,若反馈减震器也随之失效,那么控制组成员将承受强烈的幻痛创伤。他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破碎、撕裂或烧灼……
这些泰坦老了。很老了。
翻新过,但老了。系统老了。
我们不是万恶帝国的疯子控制组成员,他们拥有火星制造的机械——虽然我们的泰坦可能千年前在传说中的火星上装配而成。我们是萨格拉莫索领主的利爪,新神的利爪,祂将撕下一大片宇宙与繁星,为了祂,也为了我们……
不过,我们的等离子反应堆也很老旧……
所以尤伦士官的借口,或许听起来的确太过可信了……
一时间,耶雷米感到一丝希望的火花。
“内部指挥电台,”尤伦的声音在耶雷米耳边响起,令他猛然意识到他们现已都是联合之躯的一部分。“所有人确认。报告职责与战备状况。”
“瓦伦斯。左臂等离子炮。我想我已经掌握了操作窍门。”
“德·阿奎布斯,位于左肩。护甲宏炮。脑子真美味。好甜,对我太——甜了。”
“滕德里什。右臂。动力拳。感觉无敌棒!”
(“尽管在眼下没多大用处!”德·阿奎布斯轻声咕哝。)
“没我的命令不准开火,听见了吗?等我真的下令时,对着我指定的那台战将开火。可劲儿全力齐射。过载它的护盾——这样就能破坏它。然后我们再锁定另一台。要打出我们的价值。”
(“而滕德里什呢?可怜的家伙,除了沮丧地握紧他那巨大的拳头泄愤,他还能做什么?”)
“滕德里什:如果其他武器统统失效,就轮到你上了。要是我们还能活着。德·阿奎布斯:你闭嘴。帝国之拳不会屈服于沮丧。阿克巴!”
“右肩。护甲防御激光。我……不确定。感觉……局促,沉重。抓不住感觉。不容易转动。”
(“干嘛不到上头去抹点润滑油?”)这种狡黠的耳语只有莱曼之耳才能捕捉到。
“我感觉……没有融合好。”
“试着朝你的兄弟们瞄准的方向开火就行,阿克巴。”
远处,战将中的一台转过一半……
……就在帝皇级泰坦猛然抽搐时——那痉挛的颤抖是由一个未经训练的业余机长导致的。战将级泰坦顶部的一枚火箭试探性地追着这台颤抖的帝皇级泰坦飞来。
漩涡导弹……
……制造出翻腾能量的漩涡……
……我们唯一的一枚漩涡导弹。它会奏效吗?
“哦,多恩,吾等存在的黎明,请与我们同在,请映亮我们,”尤伦祈祷道。
引擎嗡嗡轰鸣,帝皇级泰坦粗暴地向前倾斜,右脚重重踏下,接着是左脚,震得耶雷米的座位在液压悬架上剧烈晃动,他差点过早地发射了等离子炮。叛乱控制组的尸体随着泰坦的晃动来回滚动,不知怎地,护符滑进了摇晃的头盖骨杯中。
这台巨型机械左右摇摆,步履蹒跚——直到尤伦似乎终于找到了适当的节奏。
然而,竞技场的远端正在开放。巨大的维特玻璃板朝上升起,露出前方一片满目疮痍的战场远景。那台好奇的战将开始转向,重新排进它机械同伴们的队列里——它们并排向前迈进,去屠戮星际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