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比夫快活得很。他脸上的蜘蛛也露出微笑。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矬尖牙齿的下牙床,用他的利齿来回吸吮唾液。

以他的眼光来看,城市的破坏搞得很是顺利。

在上流地盘,你不太会清楚地感觉出有地方在乒铃乓啷地打仗——直到侦察兵来了……

我可不能因为自己嗨大了就放开了讲流氓行话,比夫告诉自己。因为自己很兴奋,他在心里纠正道。一方面,这与作为战士和廷臣的罗格·多恩不相称。另一方面,这也和已经今非昔比的比夫不相称。再者,德·阿奎布斯会用他那打着红宝石环的细鼻子的鼻孔瞧他。

基于那是德·阿奎布斯,瓦伦斯可能会享受一阵…受虐狂式的局促。这位昔日的技工可能会乐于忍受轻度羞辱带来的痛苦,就好像他基因种子的缺陷在这方面找到了一个方便的宣泄口。但比夫·滕德里什不是这样,比夫这个名字倒是平平无奇,不是吗?比夫本人可不粗浅;从来都不,就算下至特拉兹奥下城那无知的深渊也不。滕德里什听起来像一堆大便。比夫·滕德里什就是个专门扫粪堆的家伙。这正适合那些在巢都的垃圾场中觅食,啃着它污染了的排泄物的拾荒者——他们还得为了一个这样做的机会而大打出手。20本段名字释义:Biff(比夫)意为击打,Tundrish(滕德里什)无意义,但turd为“粪便”,故比夫有此感想。

名字之中蕴藏魔力。祷词能使机器运转,这是一则事实。那么,他是自己名字的囚徒吗——正如德·阿奎布斯可能被他的名字俘虏?

不。从不。

你给了我你的渣滓,宇宙,他对天地说,而我正把它变成金子。

还有把你的其他小块变成残渣,他野性地咧开嘴,笑着补充。

那些被摧残的小碎片是他的祭品,用来献给他私人的今非昔比之神。这事情里头没什么了不得的部分,没有德·阿奎布斯那种浮夸风气。尽管如此,比夫还是感受到了一个迫近的模式,有一天他将彻底领会它。他将发现一张蛛网,一张创造与毁灭的网络,而他脸上的蜘蛛会认得那张网,知晓如何引路穿梭——为的是抵达什么呢?抵达那私人的金子,抵达他在宗教战争的熔炉中彻底不同往昔的自我。

到那时候,“比夫”这个名字就有了某种真正特别的意味。它会被刻在一座精金纪念碑上。

 

往上数好几个城市层级,现在应该是下午时分了,尽管萨格拉莫索城的居民显然摒弃了日间的光辉,就那样藏身在他们巨大的黑玻璃互锁保护伞下。每当火山屏住它们陈腐的灰烬呼吸,白色太阳就会无情地烘烤熔岩平原,有抛光之效的热风发源于此,将尘埃扫向东方,一直向东,直到死漂洋——那是一片没有液体的浅海。

搞破坏搞到腻烦的狼獾小队正准备在地下室里警戒着推进,地下室巨大、昏暗、尘土飞扬、由维特玻璃打造,里头挤着一支石化的熔岩雕塑大军。这些雕塑没有一个低于三米。有的纤细,有的臃肿。所有雕塑都明显长着彼此肖似的家传塌鼻子。事实上,其中很多都是复制品。它们雕刻的服装多种多样:制服、宽袍、礼袍。有些是裸体的。还有一些只有巨大的脑袋;这是由于时尚潮流的变化。这是一间储藏室,存放着萨格拉莫索家族已故成员的雕像,他们在新领主登位时被放逐,不过也未被判处碾成尘土——他们绝对的不朽分量或可成为这绵延数个千年的王朝的船锚。

几盏隐蔽安置的电力流明灯闪烁着,但其他的都不再亮了。过道里躺着成百上千具被锁住的骷髅——无疑是政权的敌手,潜在的权力竞争者,多少个世纪以来,这些人赤着身被遗弃在这儿,被剥夺了一切,在他们饿死的日子里,冥思苦想其不朽碑石般的历史。

从前一天晚上,到第二天早晨,再到上午,狼獾小队在层级与层级间横冲直撞,保持尽可能快速而迷惑性的移动。有时侦察兵们会主动出击,在极端情况下,尤伦士官会匆忙对小队加以指挥。萨格拉莫索城的星镖速滑者动作迅捷——即使他们倾向于无常恣意的花架子和技艺精湛的表演,就好像他们意识到侦察兵们正进行一些破坏性的骚扰,但最终不会带来重大的危险。

“我觉得他们不介意我们破坏几个区域,”比夫说起过,“这样人们就会对他们的领主更加忠心耿耿……当然,他们也不介意杀掉我们。”四个侦察兵身上都有星镖带来的细微伤口,它们愈合得很快,朱砂色的血液像火漆封蜡似的封住了伤口。只有泽德·尤伦毫发无伤——这大块头男人闪避得如此轻捷,就像他能未卜先知——但还是有一枚反弹的星镖击碎了他的通讯器。同他的侦察兵们在一起,尤伦差不多像是焕发了第二段青春,同时他也保持着虔诚的责任心。

侦察兵们破坏了许多欢愉舱。那些黑色的卵圆形光泽通过滑轨连接,悬吊在拱形的维特玻璃保护伞下,仿佛淌落的固体煤黑雨滴。侦察兵们从一个舱室滑行着冲到下一个,歼灭了没精打采的时髦瘾君子、颤声吟唱的酒鬼,还有扭来扭曲的狂欢者,他们正用自己的放纵来回应战争,前提是他们还能注意到它。

城市中那些更警觉的区域已经蜷缩起来,空出了巨大的活动空间——尽管穿过那些区域内部构造的皱缩路径还是可以遍历。

狼獾小队曾闯入一座供奉福尔戈·萨格拉莫索为神的教堂,在那里矗立着一尊泛光灯照亮的熔岩雕像,取代了帝皇的祭坛。在武装宗教执事的监督下,年迈的异教徒向他们的独裁者神明哀叹颂唱。或许信徒们别无选择,只能歌颂萨格拉莫索,呼吸已经如此放肆地燃烧起来的胜利熏香。狼獾小队向年迈的会众们抛出一些爆破手雷,作为他们的祭品。

侦察兵们用地狱火炸毁了拥挤的运输雪橇,这些雪橇在上过油的光滑维特玻璃管道中高速滑行,从中转站飞驰而下,沿着支线倾斜着冲出去,螺旋式地盘旋着,向上猛冲,抵达另一处目的地并停下……

有一次,他们偶然发现一名已死的野猪小队侦察兵同袍,尸体躺在玻璃死胡同里。他被星镖糟蹋得一塌糊涂,尸体只剩一堆由朱砂血浆黏在一起的长条薄片。之后,在附近的高处,狼獾小队发现了不少卡尔卡森本地人的尸体,这些尸体组成了不祥的符文图案,沿着一条阴森的涂漆大道排开——这是野猪小队留下的踪迹,此刻正由一些狂热的萨格拉莫索教徒在速滑者的守卫下,用燃烧的熏香和喷洒的酸液驱魔。

所以,野猪小队一直很忙碌……同时,真正的战斗激烈地逼近“帝国的墨黑吊灯”,震得那些尚未蜷缩起来的区域叮当作响。

而狼獾小队同样忙碌——尽管他们没有想到要使用那种符文把戏……

尤伦士官似乎对那样做的价值心存怀疑。用速度换来拙劣的模仿,这可能导致了那牺牲的野猪变成猪肉培根。

 

现在他们应该休息一会儿了。

要利用他们的僵化神经结小憩几个小时,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座由废弃雕像和骸骨骷髅组成的巨大墓穴更好呢?

于是,侦察兵们在那座地窖深处坐下,周围是萨格拉莫索家族杂乱无章、尘土飞扬、熔岩雕刻的家谱。

他们便关闭大脑的半侧,以清除身体系统中的疲劳毒素,而另一半大脑则保持警觉,以防入侵者……

逻辑和言语在比夫心中沉眠,并做起了梦;因为他大脑的左半球现在已经睡着了。

在他那意识很不清晰的半梦半醒间,橡胶文字军团们打成一片。手持链锯剑和动力斧的名词与动词蹬着富有弹性的脚步游行。每一方都在做对抗演习,试图拼写出一些看起来很重要的信息——这些信息相互矛盾,而他们正要为之而战。

帝皇的意志至高无上、神圣祝佑,且永恒不朽。

帝皇的名字即是死亡;他的王座即是坟冢。

这些句子和其他句子相互碰撞。它们互相劈砍削杀,直至意义全无,只剩一团混乱的嗜血音节,拼写出一片荒谬。

比夫大脑警醒着的、具备意识的右半部分记录了古老尘灰的淡淡气息。它注意到大量骸骨散发出的淡去的陈腐死气,以及同伴们干涸汗水的气味,夹杂着他们宝贵的超人荷尔蒙分泌物的辛香。它品味着比夫自身唾液的浓烈滋味,相似的味道,如同潮汐在他口中涨落起伏。它捕捉到周围双重的心跳以及交错的呼吸。它扫视着支撑上方扇形穹顶的墩柱和拱门黯淡的模式图样。穹顶被构造得宛如某种巨型异星生物的网状肋廓,死去多时且笼在他们上方,它似乎不是雕刻而成,而是被煞费苦心地打磨成形,这无疑是数个千年前奴隶们数十年苦工的作品。

他大脑的右半球无法清晰描绘出它所记录的内容。文字和逻辑已然弃他而去。它们逃往战争,逃进了别处那场幽灵似的战斗梦境里。这个半球所知的,是那原始的感官冲击——是那情绪与直觉,那基于生存的模式节韵的迫近。就好像比夫已经退化回一只动物,甚至一只爬行动物,因为缺乏对行动的刺激而一时休眠,却又蓄势待发地等待着作出反应……

有什么东西在发痒……

某种异常,潜藏在呼吸与心跳的回声里,就在那具有不朽的奥兹曼迪亚式傲慢,与迟缓而束链的厄难的穹顶中。

右脑注意到了某种差错……

 

与此同时,耶雷米逻辑技术的那半侧头脑做起了梦。

他梦见一场幽灵般的舞蹈,舞者是镌刻着符文的工具。在它们的帮助下,齿轮、亚空间化油器组件,以及装甲主次不一的部分自行组装起来,化作一件巨大的巴罗克风武器。

笨重的轮子撑起锻造精金制成的笼状底盘。液压反冲缓冲器堪比一个污水泵站。不久,一根极长的黄铜箍炮管朝向银河的中心戳去。

那门炮会发射出一枚披甲的人形导弹,也就是耶雷米本人,他伸出的双手中挥舞着一本用发光人皮装订的大部头合订本,上面用蜘蛛般细长的笔迹写着书名《莱克斯圣法典》21Codex Lex,双关,Lex既是本文主角莱克斯,也是拉丁语“法律”,也就是《法律之书》……

除非炮管爆炸。

同时,耶雷米清醒着的激情头脑留心关注着他周围的环境和他的同伴们,尤其是莱克桑德罗·德·阿奎布斯……

耶雷米没有用逻辑思考。他做不到。他的理性被放逐,流落到那正基于梦境逻辑构筑法律武器的幽幻领域。

他体验到荷尔蒙的激增——一种由无言情感书写的等式。妒忌。仇恨。虔诚。兄弟情谊。

表达式的每一个值都像鲨鱼寻找晚餐一般,围绕着德·阿奎布斯这个谜题打转。

直到他从内心深处意识到,唯有让自己皈依于莱克桑德罗的存在,类似一名教徒,守护并保藏身处张扬夸耀的鲁莽之中的德·阿奎布斯,他才能真正取胜,并让那该死的“兄弟”学会谦卑。

是的,耶雷米会磨炼他的感官,来探查德·阿奎布斯面临的危险,并替他消灾解难。耶雷米必须成为莱克桑德罗身上有益的寄生虫或伴鱼,当他的好心吸血鬼,将危险的毒液吸入自己体内,并以这种方式——寄生般地——吸走莱克桑德罗的精魄。是的,一直到德·阿奎布斯苦涩地意识到,也直到其他人轻蔑地认清——他那虚假的英勇源头根本不是多恩,事实上那至多不过是他昔日上层区纸醉金迷的另一面……

耶雷米负责激情的大脑半球就这样发誓了——不是用许多言语起誓,而是以情感徽记的形式,在他的心灵与脏腑扎根,并在那儿如肿瘤般蓬勃蔓延。

莱克桑德罗自身分裂的心智梦见了自己封爵授勋。他的皮肤表面全部纹满盾徽纹章——他似是一面活生生的盾牌,以一身正义作护甲。他戴着一副几乎无人可见的半透明游丝痛苦手套。他高高地立着,一派冷硬无情,在一座锻造塑钢的阳台上,注视着帝国之拳处决源源不断的异形和异端。他亦享受着自己永无止境、痛苦万分的苦修,对此,他的星际战士们只能怀着敬畏低声耳语。

与此同时,他的感官仔细地审视着那座穹顶,在那儿每一道阴冷的暗影在他眼中都沐着光辉,被一束纯净之光洞穿,那正是罗格·多恩经由他的存在这一透镜,聚焦而来的光……

 

比夫从大脑分裂的恍惚中苏醒。

他仍是一只纯粹的动物。有那么一会儿,原始的视觉、味觉和嗅觉是他唯一的智慧来源。

他从流氓仔退化成野兽。

随后,文字集结成队,回到他再度统一的意识中。那些未被损坏的,复生的文字。

“这里还有其他人,”他警告道,“有人一直在这儿。”

我不能让自己过度受教育,他想。否则,我会失去那些动物般的感知,失去那些古老的流氓本能……我会把自己欺骗得不再拥有那些模式,那些一头野兽可以用它对超自然波动怀有警觉的机械化思维去感知的模式。

也许在这一点上,那个上层人对比夫在写作室中努力学习的嘲笑,是对的……

 

在地下室深处,他们发现了一名四肢尽断的囚犯。他失去了双臂和双腿,巨大的躯干竖直沉入一口沉重的青铜大釜。他被铅封在那大容量的器皿中——金属一定是在熔化状态下倾倒进去,而后在他臀部周围凝固。

他的双眼被金属丝拉开,必须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尊巨大的萨格拉莫索头雕,而他自己的身躯也被切削到大致相同的轮廓。他原先的臂窝只剩朱砂色的残端。他的双唇被一根黑色细皮鞭缝死,打结的鞭梢如同一撮垂落的胡须。

当侦察兵们靠近那名截肢者时,他正试图摇撼大釜的重量。那拼命的努力带来的微弱摩擦声,正是比夫在他兽性的大脑中捕捉到的。

那个男人——或者说曾经是个男人的东西——正凝望着;他还在呼吸。他獒犬般的下巴凸出。

他躯干上浅浅地覆着陈旧的手术疤痕……前额有三个空洞,里面的铆钉似乎是用钳子拔了出来……

这个人曾经——他一定当过——星际战士。

男人两侧的脸颊上纹着朱红的小圣杯,杯中满溢鲜血。

尤伦士官要来了比夫的战斗刀。缝住这名被残缺不全的星际战士嘴巴的针织般的鞭子上,烙着一圈微型的秘术六芒星饰带。尤伦低声祷告以消解这些符咒的效力,将那把单分子刀刃滑入男人唇间,轻松地用刃锋切断了鞭子。

那人的嘴巴张开了。他的犬齿和门牙都是长而尖锐的獠牙,犬齿中空,就像用象牙雕成的皮下注射针。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难以理解的嘶哑音节。他的舌头没有被割掉——在那排凶蛮的牙齿和被切断的鞭子须之间,它显得发紫而厚实——但他的喉咙像沙尘一样干涸。

尤伦将他的水壶对准那干燥的嘴,水壶一次又一次地喷出水流。那人向前探着头,牙齿大张,仿佛被驱使着要用牙齿咬住士官的护手,直接刺穿咬下去;但他忍住了。

“你是谁?”尤伦问道。

对方痛苦地给出回答:“饮血者……星际战士……副官……泰兹拉……”

比夫看向他的士官,后者点头确认。

“一个光荣的星际战士战团——我听说过他们。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长官?”他问那名臀部和腹股沟被嵌入灰铅中的截肢者。

饮血者艰难地开口。

“探索船……十人小队……与异形的战斗损伤……导航员濒死……我们降落在这个忠诚世界求援……这个世界不忠诚……他们欺骗了我们……他们让我们与一台泰坦对战……在一座装甲玻璃竞技场中。泰坦!这里有泰坦!”

尤伦低声咒骂了一句:“多少台泰坦?”

“我想……六台战将级,和一台帝皇级泰坦……你们不知道这事吗?”

“该死的我们当然不知道。”士官攥紧他设备背带上破损的通讯器,低声诅咒着。作为侦察兵的指导者,他自然没有戴头盔,而头盔中内置了主要通讯器……“我之过错!”22Mea culpa,拉丁语“因我的过错”,源自忏悔祷告,指正式的个人道歉。他咒骂道,“愿多恩宽恕我。”

多亏了在写作室中的学习,比夫对形势的严重性有了和瓦伦斯一样深刻的认识。泰坦就是那些高度七十英尺以上、装备重型防护和恐怖武器的机械战士,它们的三、四个机组人员通过思维脉冲驱使这些装甲机械巨兽进军,用它的重型武器瞄准……现在,萨格拉莫索城内潜伏着七台这样可怕的装置,准备着在数百名穿着制服的帝国之拳涌入时突然发动——这是一个陷阱

陷阱:是的。比夫估摸着……比夫认为自己已经能够相当清晰地看透这个模式。数千名入侵的帝国卫队,和或许数以万计的效忠福尔戈·萨格拉莫索的行星防卫士官兵大致能相互抵消。在普格大人的率领下,帝国之拳会一路冲杀进城,这座诡诈的城市将像一台机器般重新配置,将他们不知不觉地引入陷阱。七台泰坦将从埋伏中释放,如同火山的末日一般,从维特玻璃的平台上升起,或者从某面偷偷滑开的巨型黑色墙壁后现身。

七台泰坦,用它们的等离子枪炮、宏炮、导弹,甚至只用动力拳,可以消灭多少个星际战士?

或许能消灭的太多了……星际战士们对战泰坦,将好似火蚁攻击红熊23Cudbear,一种紫红植物染料,但文中似乎就是“熊”的意思。即便获胜,代价可能也太过高昂。

“他们的泰坦操作得怎么样?”尤伦问道。

“一台战斗泰坦……轻而易举地杀了九个穿甲的饮血者……至于我,它只是抓住了我,把我送给萨格拉莫索领主……作为献礼……剥了我的盔甲……”尤伦准备再往副官的嘴里挤些水,但那名星际战士摇了摇头。“太多了……我无法排尿……他们用动力剑锯掉我的四肢……”男人疯狂地咧嘴大笑。“即便如此,还是很难!每个肢体花了他们三十秒……把我带到这里……用带着秘术符咒的鞭子缝死我的嘴唇,这样我就没法辱骂他们的神……倒入熔铅来把我定住……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让我敬拜他们的祖先,让我饿死……”

“这发生多久了?”

“不知道……他们对假死脑膜……一无所知……他们走后,我暂停了生命体征……直到我渴血的潜意识嗅到你们伤口的血腥味……并将我唤醒。”

“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些泰坦的……长官?”

饮血者摇了摇头。“不是从泰坦学会来的!”

“当然不是……那是谁在维护这些泰坦?这里谁有这种技术?”士官皱起眉头。“这无关紧要。我们得把你留在这里了,副官。入侵已经开始。但我们会解开你眼睛上的金属丝。这样你就可以闭眼,没东西能逼你注视萨格拉莫索。”尤伦在沮丧带来的愤怒中摇晃着他的通讯器。

“也许我能修好它,”耶雷米建议道。“我知道一些连祷。我家族是搞技术的。”

“这东西损坏得太厉害了,瓦伦斯。这是我的过错!我们必须杀出一条路,去警告我们的兄弟们。”

“我们已经深入城市,”德·阿奎布斯舔着嘴唇说,“也许我们已经在那些泰坦的后方了。”

“你能准确描述它们的保存地点与这里的相对位置吗,副官?”

泰兹拉能做到。泰兹拉这样做了。他一直睁着眼,警觉着。而且是的,德·阿奎布斯猜对了。

“一座能开能闭的黑曜石竞技场……”尤伦沉思道。“等待着我们的兄弟们一现身,就张开口子……”

“我们能不能试着潜入那儿,摸到一台泰坦旁边?”德·阿奎布斯打断了对话。士官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至少要瘫痪一台,长官——或者甚至想办法利用它?”

利用……”显然,德·阿奎布斯对操控泰坦的精英控制组24Moderati(复数,单数为Moderatus),控制组,辅助操控泰坦的许多功能。训练毫无概念。

“你们……有多少个……侦察兵?”泰兹拉呻吟道。

“这里有四个,”士官说道,“再加上我自己。”泰兹拉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

这让尤伦感到冒犯。“我们是帝国之拳……长官。我们不是自爆僵尸。我们是一个会精密计算的战团。”

“你们没有把泰坦算进去。”

“表亲,请为我详细描述那座竞技场。”

泰兹拉照做了,尤伦消化了这些信息,目光呆滞,就像一台分析机器,一块数据海绵。

他思考着。他设想着。他计算着。

最后,他慢慢地说:“也许我们有一种利用泰坦的方法。如果我们能悄悄地接近它……这将是伪装和匕首的活计,伙计们,不能用嘈杂的爆弹……不要做滑稽动作。丝绸和刀刃。我们需要多恩本人的好运。我们几乎死定了。几乎可以肯定。九死一生。”

“以帝皇的名义而死,”比夫咝声道。或者,他是在说,“帝皇的名字死”?

“知道了这些事,除了到那里去,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去牺牲自己,就算这只能为我们的兄弟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泰兹拉盯着尤伦,眼睛仍然睁得很大。

“副官,你需要我们杀了你吗?反正没有别人还能找到你了?”

泰兹拉思考了一下。“不用,”他作出决定。“如果我能被救出来,或许我还能对我的战团起些临时的用处。我会等待,闭着眼睛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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