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半龙人猛地摘下比夫的头盔。他的头盔,以及他的头。这外星怪兽的绝对力量啊!

它大力上提,一举将他的头盖骨、大脑和颈部组织拉扯出来——拉长,继而喀拉断裂。比夫的颈椎裸露无遗,从战甲的领口竖直地立着,仿佛一座血泉的喷口。喷泉迅速枯竭。即使他的躯体依然无头地屹立,他的血液已然凝成朱砂。

半龙人将比夫的断头猛然抛至高处,莱克斯惊恐地发现,在几秒之内,比夫·滕德里什一息尚存。他那惊愕的双眼透过打开的面罩瞪出眼眶。震惊尚未完全袭上他的意识,彻底将其湮灭。

看到一个还活着的头颅被撕扯下来……何况在那恐怖的瞬间里,那颗头颅竟能意识到自己被剥离了身体……

一时间,莱克斯几乎无法理解。这仿佛是一种恶魔的术法把戏,就像被附身的萨格拉莫索领主所犯下的,或所承受的一样!那外星怪物自夸能改变它的身体形态。它提到过变幻之主奸奇。大禁忌者奸奇,被除名的奸奇……

但是,不。这不是恶魔的伎俩。这是纯粹的蛮力。

半龙人将头盔和头颅掷向莱克斯。莱克斯丢下他的爆弹枪,以便举起两只动力手套,来接住这颗头颅。

“不!”耶里嚎叫道——无论是为了这场斩首,还是因为莱克斯轻率地犯了蠢,丢下了他的武器,谁说得准呢?

莱克斯痛苦地紧抓眼前戴头盔的头颅。它就像某种荒谬的无肢蟹类生物,长着金属的外壳。蜘蛛纹身斜睨着它恶毒的流氓仔徽章。在那些鼓起的充血眼睛中,生命依然在遥遥地摇曳闪烁,却也在蜘蛛的怀抱中迅速消逝——缩小,退却,被吸入一口可怖的无尽黑暗之井。

莱克斯对着那张突兀靠近他脸孔的面容咆哮。它如此无礼地震惊了他,这他愤怒地咧嘴,呲出牙齿——他亦对它的命运感到厌恶。

而他也疯狂地笑了。因为比夫的嘴唇似乎在饱受折磨的努力下,试图吐出最后一个魂断气绝的词语……诅咒,抑或绝望的求生欲……

莱克斯将自己与比夫的头盔相抵,猝然把脸凑上前,咬住或吻住那青紫的、几近尸体的双唇。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哪个动作,纵然他尝得鲜血。在那一刻,所有的意义都离莱克斯而远去。他用自己的唾液奉圣地涂抹比夫的嘴唇,有如一个人亲吻一枚手雷……

莱克斯注意到半龙人已扑向战斗兄弟库尔茨。即使穿着盔甲,它也在将他撕裂。它将他用作盾牌,即便它正将那巨大的盾牌撕得四分五裂。于是,莱克斯将头颅向半龙人掷去。正中目标。

比夫戴盔的头颅携着抛掷带来的全部力量,击中半龙人的头骨——接着它弹开,滚至墙边,那儿光泽流动的水母触手迅速地侵入了它。

毫无疑问,他已魂归六尺之下。但比夫·滕德里什何等人如其名,战至他最后的“必赴”之刻。53how appropriate that Tundrish should biff to the last,双关,其中biff既是比夫(Biff)的名字,也是击打之意;因此意译。他的大脑和脑壳很可能已回归了它们最初的单纯命运,成为撞击、头锤的工具……但他虽死犹荣;纵然身躯已死,他依旧能为罗格·多恩以头相撞。

即使在狂暴状态下,半龙人还是短暂地踉跄一步,然后丢下了破碎的库尔兹。它跃向因毒素而昏昏沉沉、四肢无力的冯罗伊特,准备殴打他。

“开火!开火!”尤伦尖叫。

枪声大作。

爆弹炸裂。

半龙人粉身碎骨。

副官断了一臂。冯罗伊特瘫倒在地,就像比夫已经瘫倒的装甲躯干一样。战斗兄弟库尔茨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

耶里急忙赶到莱克斯身边,直视着他的脸——似乎有些责备的意味。

“你有没有被那颗脑袋撞伤?”他质问道,语气在责备和扭曲的关心之间摇摆。

“撞伤……”莱克斯喃喃,险些没听懂耶里的问题。莱克斯所经历的震惊,几近超越了比夫在他的最后时刻所承受的。这个昔日混混“兄弟”的死亡,被绝对地猛推到莱克斯的面前。

“撞伤……?”

他的整个灵魂都被深深地撞伤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空虚上涌——或许,比夫突然失去身体时,也曾有此同感。莱克斯体会到一种寄生般的存在——如同一个幽灵,在他身周盘旋徘徊。它渐渐地消失,渐渐地衰弱,如同一道哀哭,遥远地回响着。

“所以,”士官紧绷着说。他踢了踢被摧毁的半龙人,作为话语的标点。“确实是想尽办法。要阻止我们前进,确实如此。滕德里什证明了他的观点——用他的性命。使我们免于犯下严重的错误。他救了我们。愿多恩永远与他同在。”他说这话时恰好看了莱克斯一眼,耶里皱起了眉头。

“救了你?救你做什么?”耶里对莱克斯嘶声说道,深感被冒犯。“更可能是给你安排了一个更糟的死法。”而这种死亡的前景对莱克斯极具吸引力。那个曾经可鄙的小流氓,现今的生荣死哀,却凌驾在了其他两个“兄弟”之上。正确的等级平衡应当恢复。

在某种意义上,比夫甚至解除了莱克斯的武装……怎会如此呢。接住战斗兄弟的头颅,这多像一种本能。聪明的半龙人。

莱克斯迅速从爆弹枪掉落的地方把它捡起。

“如果你这么担心,刚才就该把这东西给我,”他对耶里厉声说道。“长官,”他说,“我们一定非常接近一个主要器官了,一个未受防御的器官。”

“我要先汇报关于大使的情况,以及它所说的话。”士官合上面甲,开始汇报。他不希望他的士兵再听到更多为干扰而提及的混沌之力的事儿——毕竟,那只是狡猾的半龙人的诡计。

莱克斯来回踱步,不耐而愤怒。

尤伦再次打开面甲,神情严峻。

“我们必须摧毁一个主要器官。智库格伦茨坦死了。行动吧,伙计们。”

 

巨大的泄殖腔通道通向了一扇门,门紧绷地跳动着,紫色的肌肉痉挛收缩,似乎是想紧紧闭合,以便将任何入侵者阻挡在外。

一些阵亡的星际战士和被屠戮的泰伦尸体躺在黏滑的蓝色浆液中。清道夫生物正在解剖人类和外星生物。十几条短而匍匐的腿上长着皮革般的囊袋,囊袋上有张开的锋锐下颚。还有扭动的吸管状蛇,和带钩爪的蝙蝠翼运输者。

那些囊袋正啃咬着泰伦的外皮,将外星生物切割成块。随后,它们整块吞下这些肉块。

接着,它们臃肿地摇摆着,走向呻吟不止的毛细血管网墙壁上的唇瓣,这些唇瓣吞下了肿胀的囊袋。一阵气体的嘶嘶声表明孔洞后方存在一些气动通道。数条蛇正在入侵帝国之拳的装甲,显然是在将血肉和骨骼的内容物液化,作为浆液吸食。运输者在空中飞舞,钩爪上挂着小肉块。

一条蛇跳向侦察兵迪特里希的地狱火爆弹枪。清道夫蛇紧紧缠住枪管,侦察兵试图把它甩开,蛇喷出蒸腾的腐蚀性液体,滴落在侦察兵的手套上。

尤伦的动力剑猛然一挥,将蛇斩成两段,又是一挥,斩成四截。尽管如此,它的嘴仍然紧咬着枪管,枪管开始受到腐蚀,扭曲变形。

“扔枪,迪特里希!”

勉强不算晚。侦察兵的手套已经开始溶解。他们穿过移动的囊袋和蛇,踩到一些,击落了其他飞行的食腐生物,最终抵达那不情愿的、皱褶紧闭的门前——尤伦用激光将其切开。

比夫死了。比夫死了。这事实在莱克斯的脑海中铮铮地长鸣,勾起他对这个流氓仔之死的愚蠢欢乐——那颗脑袋被扯掉了,真的!那颗野蛮的、专横的脑袋……永远在琢磨……那可怕又丑陋的刺青……一股愤恨也起来了,因为他被这样的下等人抢了风头——尽管那也是一名战斗兄弟。然而,这一事件也激起了一种狂野又怪异的灵魂之痛。那像截肢一样的灼痛……内在的虚空……那是一种寄生物的流产,它已用它的离席,在最后证明了它具有的某种反常的价值和意义。在莱克斯生活的虔诚连祷长文中,比夫始终是一段烦扰不断的潜台词。作为对照物,他为其增添意义。

是的,该死的,意义!

一间有光泽的蓝色腔室在激光切割的垂死门扉条带之后张开。

地板上有一个扩张的巨大绿色……腺体?无可否认,是这艘船的某种身体器官……

那是一只癌变的拱形蛞蝓。巨大的吸盘张开,两端牢牢固定在由颤动的幼虫状管道组成的地板上。这些管道将周围的粗大电缆和脉动的腺体团块中的结节相连。红与紫的赘生物从器官上突成难以名状的一团,渗出了激素。空气中弥漫着麝香和硫化氢的恶臭,如同由臭鸡蛋和香水共同组成。

当星际战士用爆弹轰击绿色蛞蝓时,那器官抽搐起来。起泡的脓水喷出,弹性十足的卷须束从其爆裂的表面撕裂处猛然甩出。深植于地板的神经触须被撕扯松动。

莱克斯感到一种手足截肢的剧痛——他与自己其他部分的联系正在减弱,此种截肢之痛令人厌恶地加剧。就好像在那一刻,比夫曾与他结合在一起,血肉与血肉合二为一,心灵与心灵融为一体——可现在,他们却被更加残酷地再度彻底撕裂……在疯狂的、呓语的黑暗中消失殆尽。耶里抓紧了莱克斯。

“我们正在失去彼此之间的联系,莱克斯……我们决不能!我们决不能——!”

所以,耶里也感受到了这种奇怪的痉挛……这种截肢,这种自己的一部分的流产……

“我能感觉到比夫的离去!你感觉不到吗,莱克斯?如果死了,也会变成这样!这么彻底的凄绝。你绝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在这儿,死亡会被扩大……你必须活下来。离开这里。我向你发起决斗,莱克桑德罗·德·阿奎布斯。大家都听到了吗?”他向同伴们喊道,“我在挑战让德·阿奎布斯穿上那双决斗靴,因为……因为……”有什么理由呢?有什么足够正式的侮辱呢?“因为他信了半龙人的谎言,自己害了滕德里什!半龙人撒谎了,而比夫用他的死——来证明真相并非如此!”

莱克斯对耶里大笑,以掩饰他的痛苦。“你这异端,兄弟。”

“兄弟……是的,比夫是你的秘密兄弟——也是我的!现在他走了,我们之间就更近了,不是吗,莱克西?就我们俩。而我会看着你下地狱的,”他激动地喊道。“我的挑战有人见证吗?”

已经无暇见证挑战了……

那破烂不堪、不断渗漏的绿色蛞蝓骤然倒下,一个囊肿突然在地板上迸裂开来,伴着组织撕裂的尖叫。一座血肉火山爆裂,展开它的唇瓣。

是的,被那垂死的蛞蝓器官召唤而来……

泰伦武士们挥舞着死亡喷吐枪和旋转的骨剑,嘶嘶作响地踉跄进入房间。

五只……六只森然逼近的泰伦。

他们停顿片刻,枪中的生物部件正咀嚼着活生生的、有毒的弹药外壳,那可怕的噼啪破裂声在房间内回荡。

那些骨剑没有像其他的那样散发光晕……两只泰伦相互碰撞,咆哮着。那些外星生物看起来混乱糊涂,毫不协调……仿佛它们正忍受着震荡、破裂,和与同胞的隔绝。这些无情而强大的龙几乎显得脆弱……因为绿色蛞蝓器官已经丧生。莱克斯紧张起来。

在那一瞬间,耶里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莱克斯正准备冲进它们的包围圈,手持爆弹枪疯狂扫射?莱克斯会抓住这个机会,单枪匹马地——而且不顾一切地,击杀那些凶残的河外龙种,以获得巨大的荣誉?

莱克斯准备为了保护他的兄弟们而自绝于此,以便获得比流氓仔滕德里什更高的声誉?

莱克斯,就算不是字面意义上要失去头颅,但也即将失去他的头脑?

莱克斯决不能像比夫那样,鲁莽地向前冲入死亡,将自己偷偷投入虚无——或多恩的怀抱……

赶在其他兄弟开火前,耶里就先发制人,阻止了莱克斯可能实行的任何致命举动。

耶里吼了一句道歉,突然抢走尤伦的动力剑。

“撤退,长官!”他喊道,“去报告半龙人的谎言!我来挡住这些野兽!”

耶里纵身跃向泰伦,爆弹枪喷吐烈焰,动力剑嗡嗡作响——这阻止了他的战斗兄弟们开火,否则他们会杀了他。

一时间,尤伦不知所措地站定。

因为耶里在战斗中从他的长官手中夺走了动力剑。耶雷米·瓦伦斯当为此受到……耻辱的责罚、痛苦手套,甚至可能被处决……如果他活下来的话。

所以他必光荣赴死……

无论它们多么混乱无序,足足六只高大的泰伦都肯定能确保这一点。他曾帮助尤伦夺取泰坦,这也是他应得的——这样的念头一定在士官的脑海中闪过。因为尤伦决定支持耶里。

“去吧,瓦伦斯!”正当耶里向第一个目标的胸腔开火,并挥起动力剑,与下一个对手的骨剑相接时,他喊道。“撤退,伙计们!回到鱼雷那里!”

一团炽热的酸液从死亡喷吐枪中尖啸着喷出,击中耶里的胸甲。

一把骨剑砍在他的头盔上,锯齿边缘咔哒碎裂。

铲形的利爪伸向他。

“撤,德·阿奎布斯!”尤伦大吼道。“撤退!”

为时过早!为时过早。整场入侵这艘怪诞的、腹足类星舰的高潮戏码,本该是莱克斯自己的光荣牺牲。

他的荣耀……他的死亡。他的死亡;他的荣耀……

通过撤退,尤伦挽救了耶里的名誉,让他不必因这狂热的举动而蒙受耻辱……而正是这次撤退,阻止了莱克斯采取如出一辙的冲动行为……

才是耶里夺走士官的剑的真正原因。为了迫使尤伦做出决定。

莱克斯很想违抗士官的命令;与耶里并肩作战。他想站在那个……可鄙的让人难堪的家伙旁边。与那个水蛭般吸血的虚假兄弟肩并着肩……

其他兄弟难道不会责备莱克斯在这里抛下了耶里吗?这样耶里岂不是拿下了最终的胜利了吗?他岂不是成功地把莱克斯羞辱了吗?

在耶里的爆弹攻击下,一只泰伦被中途折断,角质黄蜂腰被摧毁。它强壮的腿部的蹄子敲打着,刺尾在狂乱的痉挛中抽动——而它的上半部分倒下,头颅咆哮,爪子和足趾耙过地面。

耶里已是盲目地射击着,胡乱地挥舞动力剑。一只泰伦的爪子伸进他的头盔,犁过他的脸,舀走他的眼球,而他正在尖叫……他欣喜若狂。

“离开!战斗命令!回到鱼雷!”

莱克斯服从了尤伦的命令。

***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及时的命令。当幸存的战斗兄弟们在恶臭的通道中咚咚奔跑时,尤伦让他们听到通讯频道里截取后的报告。其他小队也正从深入渗透的地方返回。

外星生物的抵抗已经减弱,变得混乱不堪,仿佛整艘船都被击晕。然而,明智的做法是撤退,因为这次袭击主要是为了获取情报。情报必须被彻底分析。夺取这艘船从来不是首要的任务。实际上,考虑到这艘船的有机特性,那将是一项徒劳的努力。

现在,帝国之拳撤退时,在那黏液四溢、多腔室的怪物子宫内安装了强力的延时爆破装置。不久之后,清道夫生物可能会开始尝试吞食这些炸药,用腐蚀性的汁液来消化它们。

莱克桑德罗可以预料,由于耶里的缘故,那种被截肢的剧痛,以及流产的痉挛,将再次降临在他身上。

这一次的降临不会与上一次完全相同。它将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像寄生虫一样,攀附于他因比夫的逝去而无从抑制的痛苦上。

莱克斯的直觉没有告诉他另一个兄弟死亡的确切时刻。可耶雷米·瓦伦斯已经丧命。莱克桑德罗对此心知肚明。

 

那位晕头转向的副官冯罗伊特,他们本希望在途中接走他,但他已被清道夫巨型微生物啃了一半。好在他的胸部还完整无损,于是懂得此道的兄弟马勒停下来,采集了他的基因种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副官的性命得以延续。

不像耶雷米……

也不像比夫,在那个他曾挑战半龙人的房间,他的无头尸体已沦为五彩甲虫的宴席,这些甲虫在他的装甲外壳中迅速繁殖。士官尤伦用火焰冲洗了比夫的空壳后,又将炸药从比夫的盔甲颈部塞进胸部,那胸腔里只剩下裸露的肋骨、黑色甲壳的碎片和焦脆的甲虫。

于是他们撤退,就这样撤退。

***

在九十名冲入泰伦星舰的战士中,有六十一人返回,挤进了登陆的鱼雷中……

……鱼雷从肛门括约肌后方爆射而出,带着他们进入洁净而空旷的太空。

其他鱼雷也从那巨大的苍白鹦鹉螺形船只的其他排气孔发射出去——也有的从别的船只里离开。

屏幕上,随着内部的爆破装置被引爆,他们曾经在其内部的那艘特定河外星舰开始无声震颤。

它并未破裂。不过,帝国战舰开始向其他入侵的盘旋巨兽发射等离子和弹幕攻击。

人类的战舰十分优雅地漂移着,射出沸腾的等离子球。那些垂直的城市,尖顶高耸、垛口林立,在遥远的“痛泪”之光下,如幽灵般朦胧——城市与伸出整整四公里的剑刃甲板相连,亚空间龙骨远远下悬在前。船尾下方悬挂的物体和上方高耸的一样庞大,仿佛每艘船都漂浮在一片水银玻璃湖泊的倒影之中。

远程制导炸弹在高耸的异形船体上爆炸,撕裂了舱室。

在约束场中压缩的炽热电离气体爆发,大气喷涌之时,炽焰向内坍塌,炼狱就此降临。

然而,入侵者成千上万;现在,从那些最为巨大的蜗牛形船只张开的巨口中,开始喷出一连串不祥的有喙白色幼儿小船,每艘都和小型护卫舰一样大,以看似悠闲的弧线快速向它们的施虐者飞来。它们游过太空,恰似许多漂白的化石胎儿。

教堂战舰甲板和塔楼上的激光炮台开火,将虚空缝合。

象牙胎儿爆裂开来。

但是它们数量实在太多了。

其他的小船俯冲到甲板和塔尖上,寂静的爆炸打破了战斗城市的宁静,撕裂了它们优雅的塑钢花窗,炸出一个个空洞,从中喷出由破碎的武器和人员构成的雾滴……

 

战斗扩散到百万立方公里的范围内,越过那颗患有黄疸般的气态巨星及其苍白的卫星,向内蔓延。

迄今为之,在夜晚的天顶上,痛泪III号上的野生蛮子甚至看不见这场屠杀之中最明亮的光芒,战场距离他们的丛林世界,仍有数亿公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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