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星际战士们和侦察兵们纷纷往后退开,与此同时,巨大的囊肿中弹出了一个穿着装甲的形影。

不,这不是哈兰的。甚至不是任何一名星际战士的!

在任何人想到要朝着这个可能会发动攻击之物开火前,这套装甲重重跌到地上——一块了无生机的重物。

这副盔甲表面光泽黯淡、斑驳不堪、污渍点点,就好像它的分子本身得了病。这具身躯四肢俱全——不过它们弯成钩状,就像螃蟹一般。装甲由一圈圈的环形分节构成,是一套由窄小的、带有接缝的环箍组成的灵活甲壳,和比夫记忆里自己在写作室研究过的任何款式都不相似……头盔是个扁平的圆顶盔,没有什么特点,只是有些褪色。

一名战斗兄弟扶住这副奇异盔甲的环节肩部,另一名则努力尝试着顺滑地摘下头盔。

它一动不动。

那名兄弟用力一扭,把头盔扯开……一段落灰的记忆被揭开,那是尘封已久的腐败——一个既宽又矮,散布着小瘤的脑袋重现天日,它形似乌龟的头颅,皮革状的皮肤干瘪、发棕,粗糙。多像一具以装甲作石棺的木乃伊。那些眼睛已经干缩,成了一对连在线上的小纽扣。

许久之前便已如此。

副官用工具袋里的古物计量仪检测了一块皮肤样本。

“碳-14读数估算约为一万四千年,误差正负两千年。”

万古之前便已如此……

在另一个星系,早在这只软体生物飞船踏上漫漫长路之前……一种敬畏感悄然在帝国之拳中弥漫开来。

外星人的环带手套仍紧握着,像爪子一样,抓住一把手枪,后者以某种陶瓷材料制成,设计弯曲复杂。

在这个星系中如此,在其他遥远星系也是如此……看起来,死亡就是货币。

冯罗伊特取回了这把失效的手枪,以供未来进行研究。

“这东西一定是和我们现在一样,登上了这艘飞船。”他对着斯托森推测着说,“我猜它迈进了这个传送囊肿……”他仔细检查着盔甲上的酸蚀痕迹,“然后传送器把它丢进了……一种酸液里。酸性不强。装甲没腐蚀干净……更像是一种……”他的声音恶心地发颤,“胃酸。然后我们这位外星侵入者就待在那儿,度过了接下来的一万四千年……”

“直到我们送一条链子滑进它的喉咙,害这个传送生物打嗝。”比夫低声说道。“我们能不能让这混账东西把哈兰呕出来?要不试试往它嗓子眼里丢几颗窒息手雷?”

尤伦缓慢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只传送兽的本能是把入侵者扔进它的某个消化区里,我们就无法自己使用它……它怎么区分入侵者……和住户?那些居民又是怎么告诉它他们想去哪里的——不管他们是谁?”

“用窒息手雷,”冯罗伊特说,“但要加些配重。它们现在太轻了。用那具外星人的尸体。”

两名侦察兵将这只乌龟样的生物连身体带盔甲一起抬到囊肿的唇瓣上。比夫把头骨扯了下来,扔到一边。他迅速地接连从自己塑钢袖甲的分配器里取出三颗硬币大小的自爆手雷,将它们匆匆丢进了那副环带装甲空出的领口中。侦察兵们把装甲原路扔回囊肿。它消失了。

他们等待着。

在那只传送生物不可见的肚子里,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从无头的装甲中喷出,死去的外星战士正对着那个把它窒息在自己盔甲里的生物,实施一场姗姗来迟的微小复仇——令其在自己污秽的外星气息中窒息……

囊肿的表面震动起来。

紧闭的唇瓣中发出呻吟般的阵阵抽动。

不久,一股胆汁般的瘴气飘了出来——但没有哈兰。没有战斗兄弟。

副官在指挥频段中接收着一段噼啪作响的信号;随后他对部下开口。

“终结者智库队长斯坦因穆勒46此处的captain,考虑到智库似乎不该有连的编制,故译为队长。建议所有小队,遭遇任何地面囊肿,都要向其中投掷爆炸手雷。队长对亚空间敏感。他说这只生物是缠成一团的蠕虫。它的大部分躯体都存在于亚空间中——他感应到好几十个这种触须般的开口。这只虫子与船上的每个原住民都有共振——因为它们都与某种奇怪的复合意志相协调。他说,那个意志比这艘船更宏大。要想象它有多大会令他犯恶心。所有舰船都是它的一部分。这只传送蠕虫经过了生物工程改造……多恩在上啊,我们试着寻回哈兰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我将在痛苦机器中自我鞭笞,为了那掩盖了胆怯的感怀伤情——抗拒前进、借口拖延!”

副官曲起动力手套,将一颗小型手雷圆盘直接射向囊肿的唇瓣。爆炸近距离震荡了副官的防护盔甲,尽管这是对他仅有的影响。

囊肿爆裂。

它粉红的唇瓣撕裂并破碎,露出一口带有绒毛的灰井——迷雾弥漫,模糊不清。它的喉咙溶解成颗粒状的虚无,涂抹着擦去了凡俗的存在。

冯罗伊特冲到边缘,又掷了一颗手雷。

但蠕虫的喉咙已经反射性地紧缩,自我折叠收拢,截断了毁坏的口部。手雷几乎没有通过下坠距离,随后看起来似乎发生了内爆而非外爆。血肉从囊肿边缘开始涌动,汇聚起来,以不断膨胀的肿瘤组织封住洞口——而副官则往回一跳。

这么做可不对头,比夫思忖着。塞到装甲里的那堆雷才算个妙招。那样,蠕虫会直接把诱饵一口吞进肚子里…

他的图腾蜘蛛再次萦绕在他的视野中,摇着无数条细长弯曲的腿。那些腿时隐时现,指向的地点有近有远……

这艘船里存在着隐形的通道,活生生的、穿越亚空间的隧道,没有一名星际战士能使用它们。

而这艘飞船的住户们,都通过蛛形的心灵肢体相连接……

副官听着通讯频段,吸了口气。

“多支小队正在遭受攻击,”他向部下转述。

“基因窃取者——还有更糟的东西……一种带着爪子和尖刺的生物,跟着一起弹跳……基因窃取者!难道它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尤伦打了个寒颤。“你认为它们是被培育出来的吗——就像那条蠕虫,还有那些补丁蝙蝠?”

“基因窃取者没有自己的技术,对吧?我们总是发现它们漂泊在废船中,但它们似乎不理解机器。”

“不是我们那种机器。也许是因为它们只习惯有生命的机器。”

“我敢发誓这条船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创造的。它不可能凭空诞生。”

“什么样的生物能创造基因窃取者?”

潮湿的大气让人焦躁而压抑。冯罗伊特咒骂一声。“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受到攻击?”他似乎把这看作是一种个人的侮辱。

或者,就好像一场进攻能够缓解这种紧张。显然,副官的情绪传递给了莱克桑德罗,他乘着动力一跃,跳过肿瘤化的囊肿,在前方探路。当然,耶里跟随在后,警惕着危险。

“等一下,”冯罗伊特喊道。“小心傲慢的莽撞,它掩盖了人的短视!”

可是,这儿的一切都扑朔迷离,目光哪里还能长远?

一定得有个躯体在进行协调,比夫这样推理。

某种承载着至高意志的东西。船上的某种物质存在。一个器官。它会通过亚空间的心灵感应,与其他各条船只中的类似躯体交流——就像无数不同的脑细胞那样,归并成一个阴影意志……

副官也提到了心和肾的事儿。找到那个意志器官,撕烂它,然后当地居民指不定就得挨上一堆小麻烦了……

冯罗伊特决定将他的部下分成两支小队。寡言少语的士官鲁尔将陪着一组人沿左侧软骨通道前进。尤伦士官和他会带上其他十三个人,沿着囊肿的通道进行探索。

于是,特拉兹奥的三兄弟,连同七名战斗兄弟和三名“雀鸟侦察兵”,很快便在士官的陪同下前进,而这名士官正是当初在他们夺取萨格拉莫索的帝皇级泰坦时,极富指引力与胆略地带领他们的那位。

在这一类通道中,最多可以容纳三名星际战士并肩作战,在这里分组部署是有用的。分裂、蔓延,帝国之拳就像致命的细菌,侵入这头庞然大物体内。

莱克桑德罗朝士官咧嘴一笑,显然对这次部队的新配置可能提供的机会心生兴奋。尤伦不是个孬种。而冯罗伊特也可能被鼓动着做出狂野的举动。

耶里注意到了莱克桑德罗的笑容——而比夫则察觉了耶里的惶恐。

耶里对自己那深恶痛绝的兄弟高度警觉,他对莱克斯的自制力水平怀有不祥的疑虑……

恨与爱不过一线之间,比夫思索着……

深仇大恨与钦佩不已!甚至……深仇大恨与阿谀奉承、与仰慕倾心。与满腔激情!47此处仰慕倾心与满腔激情,原文为adoration和ardour,可以有两种解读; 其一是将前者理解为对神圣之物的敬仰,将后者理解为信徒式的极度热情活力; 其二是将前者理解为爱慕,将后者理解为情欲。

哎呀,耶里追求着某种宏大而抽象的“正义”梦想——但他却未能抓住自己灵魂深处的蜘蛛模式。他理解不了自己内心的百转千回。

在他那技工母亲膝下,耶里信仰的焦点,一直是那位老帝。

到后来,要再加上圣者罗格·多恩。

但之后,耶里对莱克斯生出了这种扭曲的迷恋情节……作为表达星际战士英勇与虔诚的一种方式。

这就意味着,他的虔诚实际上远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纯粹。

比夫恍然明悟,说起来有些矛盾,莱克斯对于耶里,必定以某种奇异的梦幻姿态,为遥不可及的帝皇当了替身。莱克斯成了一个触手可及的替代人选,象征着贵族式的至高无上,以及冰冷无情的蔑视。蔑视——因此显然并不公正——是帝皇对所有渺小的人类个体所必须施行的行为——为了整个人类种族,以及他们的未来。不公正,在绣着最终胜利之美德的广阔锦绣华章中……

耶里绝不可能反叛这位严酷的地上之神。他甚至不允许自己思及丝毫的怀疑或愤怒。事实上,愤恨不满,就像一粒跳蚤对供了皮毛令自己栖身的红熊的举动感到冒犯一样,不过是一种徒劳。

当然,耶里对那位他必须侍奉并敬仰的地球上的祂,确实有一丝苦涩的反感。莱克斯正寄托了这股阴暗、不愿承认的积怨,这积怨必然与崇敬共存,深藏在耶里的灵魂里。

这就意味着,倘若莱克斯一朝被杀,耶里可能会开始质疑自己的整个信仰。就好像他狂热的焦点暴露出了致命的脆弱。他可能会堕入异端。

哈,比夫想着,尽管如此,他仍然相信自己的分析就是真相。

他用动力手套拍了拍自己的爆弹枪。

究极大佬神的名号是死亡……他提醒自己。犯不着向牧师倾吐他对耶里信仰中这点子怪心思的怀疑。根本犯不着。

他本该这么做的。但他不会。

于是,比夫将反过来充当耶里的保护者。这一扭转让比夫相当乐呵。只有他——那个曾经的小流氓,才有足够的聪明世故,来理解耶里的心。哦,不,他绝不会打瓦伦斯兄弟一个措手不及。比夫的保护将是个秘密,只有罗格·多恩才能从他的私人祷告里知晓。这比耶里俗里俗气地跑去给漂亮的莱克桑德罗当保镖——比前任技工自相矛盾而满含敌意的巴结乞怜,要光荣多少啊。

随后,比夫意识到自己在这张兄弟情谊的粘性网络上,陷得有多深……

假设有一个兄弟去世了。三人皆如此亲密地一命相系。那么,也许三个人都命享一死。也许,一种令人作呕的既定命数存乎其间。

名号就是死亡,蜘蛛在比夫脑中清晰地说,死亡就是名号。

比夫听见了这些词句。它们的声音不属于罗格·多恩,而是属于某种深沉而返祖之物。也许,那正是涅克洛蒙达——死亡之界的声音,他以为自己早已从中逃离,如今,涅克洛蒙达跨越岁月与光年,将他再度召回。

一阵可怕的迷信涌上比夫的心头,撼动着他在心中以理性的琢磨煞费苦心竖起的上层建筑。他用动力手套草草画了一个符咒,低声念着一段困惑而无望的祈祷。

“蜘蛛之魂,别背叛我。罗格·多恩,让我处在你的光下。”

他在思想上犯了罪。他琢磨得太过头了。他那灵活的脑子已经拆解了耶里的动机。这么一来,比夫差点莽莽撞撞地怀疑起帝皇和原体的至高无上来,不是吗?

一步之遥……以耶里·瓦伦斯为他的思维模型……

比夫的面部刺青奇痒无比,就像它的纹路正在重塑,用刀尖、苛性酸和染料重新描刻。

拆解,他头晕目眩地想。破坏。毁灭。

只管去探寻与学习吧——但最重要的是,要去毁灭,来抚慰那饥饿的蜘蛛……它似乎不再是一尊智慧的化身,引导着比夫凭直觉感知隐藏的模式,而是成了一种极度的求生本能力量,办法是泼洒外星人的鲜血和体液。

帝国之拳必须聪慧。

然而,聪明才智最终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比夫拍了拍耶里的肩甲。“要有信心,兄弟。”他力劝。

耶里看不见比夫疯狂的笑容,产生了误解。他当然会误解。

“莱克斯不会离开我们,转而投入死亡的怀抱,”耶里回答道。他说话时就像比夫已经被他引诱着加入了他自己的事业,作为尊贵的莱克桑德罗·德·阿奎布斯的第二位保镖。

不过,或许这个回答是恰当的。或许耶里现在确实拥有了一个真正的伙伴,来保护那个冲动急躁又满心轻蔑的兄弟。

“我们将一起拥抱死亡,三个一起。”比夫低声嘟囔道,就像中了邪似的。

三具躯体,相系为一。

三具未来的尸骨——还有那始终无形地伴在他们身侧的,宇宙中一名强大的高级娼妓,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而是个无性阉人——这恰恰适格于……灭绝

许多星际战士肯定在那条怪异的活飞船内,经受着类似的撕裂心灵的痛苦。许多战斗兄弟或许一直都在祈祷,寄望于他们的信仰能使他们获得增强……

通道现在被一层层流脓软骨编织的花饰痕迹环绕。一丛丛病态的荧光绀青真菌像大片疝气一样突起,遭到虹彩粼粼、翅如薄纱的昆虫啃咬。一潭死水的沉淀泥覆盖在地面的几丁质地板上。长长的银色绦虫在这浅而粘稠的泥沼中爬行,吸入黏滑的底仓污水,并脱落出状似柔软扁平银锭的身体节段。铜色甲壳的蟹状生物用钳子将这些节段捉走。空气中散发着刺鼻醋酸和腐烂水果的气味。

一只带喙的肿胀肚腹,以弯曲的骨质腿足支撑着,正盲目地吞食一面墙壁上一处凸起并跳动着的纤维肿瘤。他们走近它时,那只医师生物抵达了容量的极限,破裂开来。它将破碎而溶解的癌组织释放进沉淀泥中。

一只清道夫肚腹前来接班,起初它薄得像一片塌下来的肺,它依次撑起自己细杆儿似的肢体,并开始强制性地鼓胀起来。还有几只扁平的肚腹排着队,等待着去享用这通道中的扭曲物,直到它们也被撑爆……

迄今为止,气体的打嗝声、汁液的咕噜声、刷刷声、抽动声和隆隆轰鸣交织成一首夜曲,为帝国之拳的前进而奏响。现在,这些声音突然不祥地一静——正赶上那些携带重型武器的星际战士们解下导弹发射器和等离子枪。

从前方某处地面的囊肿中,跃出了一只绿色的生物——它完全由巨大的钩爪和尖刺组成,或者乍一看是这样。

它跃过泥泞的地面上,向帝国之拳靠近,尖端带刺的尾巴一甩一甩,推动着它前进。而第二只类似的生物,已经从囊肿中出现了……

那根尾巴是由带状肌肉构成的厚实弹簧。有推进作用的强壮腿部连着一双尖蹄子似的爪子,帮助它快速向前运动。一根凶厉如刀的长长器官从它那角质48Horny(角质)的另一个词意是欲火中烧,来源是竖起来的那个啥像角。的腰胯处伸出,正在不断颤动。在头顶上,这只生物挥舞着一只巨大的皮革手掌,掌上隆着椎骨。两根结节的手指末端长着弯曲的利爪;一根是弯刀般的爪子;大拇指则是残忍的凿钩。

在那具身体的中段——那具弹簧加载、带有许多巨大钩刃的身体——一张扭曲的面孔鼓了出来。长着獠牙的嘴巴咆哮着,大张着。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紧凑地挤在一个小巧的鼻子上方。

那几乎是一张人形的面孔……

多发爆弹打进了那具躯体,粉碎了那张邪笑的脸孔。然而,尾巴和腿脚仍在推动着爪子的抓握和刀刃的刺击,毫不妥协地、强力地跳跃着。

等离子喷涌而出,融化并熔合了那只伸出来的巨手。尽管如此,那根腰部的器官仍猛地前冲,撞上了一位兄弟的护裆。那根尖刺真的扎穿了袋状盔甲的焊接点,接着陡然一折,带来砰的一声脆响。

这位兄弟痛叫一声,步履踉跄。

那只扭曲且融化的手还有些残留部分,降到了他的头盔周围。他的面甲仍然敞着。赶在用于抓取之物尚未完全瘫痪在临死的阵痛里,那根燃烧的钩状拇指残骸扯出了他的一只眼睛;随后,它那破碎、撕裂、烧焦的尸体倒下了。

它的正面攻击掩护了同伴的冲锋。即便爆弹打进了第二只生物体内,它依旧摸到了一名侦察兵。他的头完全消失在它坚韧如革的手掌中。它的爪子插进他的背部和胸膛。它将他拉近,那根开膛剖腹的尖刺猛地向上一割。

第二只生物很快也死了。

那名侦察兵离死还有些遥远——也许远得足够他撤离出去……

他的兄弟们将他拖到墙边,把他拴在软骨的支柱上,以防他滑进泥潭。

那位成了独眼的兄弟,以动力拳套紧紧抓住他的腹股沟处,对自己被指派去守卫那名侦察兵表示抗议。“我还能继续,长官。”尤伦摇了摇头。

莱克斯本就打算把手雷扔进传送囊肿里,耶里紧随其后。比夫看着尤伦用靴子将那个杀人刺客生物翻了个面。士官仔细审视着那张野蛮的浓绿色类人面孔,他的反感越来越强烈。它满口尖牙的嘴巴因死亡而龇牙咧嘴地张着。头顶那只用于抓取的巨臂庞大到显得不协调,以至于这张面孔看起来像是长在该生物的胸部。

“它的脸看起来像……我见过的那些兽人图片,”比夫低声说。“不过,至于它的其他部分……”

冯罗伊特打心底里痛苦不已,咒骂着:“地球上的祂啊,这简直是亵渎!我发誓这东西正是用兽人的种子——”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喜欢兽人来着,长官。”尤伦说。

他们的确不喜欢。兽人是一个无政府的好斗海盗种族。

正是兽人抢占了涅克洛蒙达灰烬荒原里的三座巢都,迫使一场漫长的行军以大量的屠杀和破坏告终。帝国之拳对兽人怀有偏见——尽管同样地,倘若没有那些绿皮蛮子的挑衅,帝国之拳还会想到要在涅克洛蒙达建立一个基地,一处日后丰收新兵的万顷良田吗?

因此,许多帝国之拳也感受到他们与兽人之间系着某种扭曲的纽带——它们不过是一堆吵吵嚷嚷的杀人杂碎,对帝国构不成终极的致命威胁。譬如,这支庞大的腹足纲活舰队,似乎就越来越能构成……

“你没看出来吗,泽德?”副官问道,变得有些亲昵。“这个……刺客生物……正是用兽人的种子做的。看看它那张绿脸!兽人的基因已经被败坏成了这副肮脏致命的模样……”

“这可是很不错的武器。”比夫咕哝。

“是的,挺不错的。”冯罗伊特语气苦涩。

“这些……这艘飞船上的……生物——这些东西来自另一个星系!——一定是在进入我们星系途中,先从某个边缘星收集了一些兽人,并与它们做了这事。”

他怒火中烧。“哦,我保留着杀掉所有我遇到的兽人的权利。哦,是的,我确实保留它。但它们毕竟是我们自己星系里的兽人——人类的星系,我们帝皇的星系。这些河外生物怎么敢到这里来,收割并败坏我们的原住民!”

副官踢了踢尸体,声音变得低沉:“我不相信我们能干成这种把戏……不,我不信。否则我们早就……”

“看起来就像它们制造基因窃取者的办法,”尤伦说道,“估计是用其他什么东西做的。现在是这个……还有什么?他们还盯上了哪些物种?”

“难道是……它们遇到的任何物种?包括……我们?我们决不能留下任何死去的帝国之拳!我必须把这个想法传给终结者智库们。想象一下,如果这些能将兽人变成自走武器的生物,可以把它们的爪子搭在我们的基因收存腺上!如果它们能抢走我们神圣原体的遗传密码!”冯罗伊特快吐了。

“那么那些外星脏东西在哪儿?”尤伦问。

莱克斯已经远离了被摧毁的传送囊肿,耶里陪同在旁。现在,他在一扇被他打开的肌肉门旁大喊:“这有东西,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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