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四分五裂——虽然几个矮人的装甲外皮要坚硬得多,他们的身体还是同样地炸裂开来。
在紧随其后的还击火力中,等离子屡次击中斯托森,将他的右肩肩甲融成熔渣,致使他手臂瘫痪。当然,他的装甲会将该区域麻醉,即使他心中的某个部分被痛苦所取悦。
矮人炉卫满怀战斗的狂热,毫不顾忌这片蔬菜的天堂,躲藏在水槽和机器之后。他们高声谩骂,朝着遍布撕裂枝叶与茎秆的百米范围内倾泻等离子、灼热的光束和爆弹。水槽破裂;营养液泼出一片浅浅的潮汐。
又有六个矮人出现在出口通向洞穴的大隧道口。他们一身滚着猩红花边的赭色防弹衣。这些新出现的人挥舞着爆弹枪和岩石切割器,这表明他们打算将星际战士困在这座水培植物工厂中。因此,莱克桑德罗向他们的方向冲去,以动力跳跃跨过一团纠缠的藤蔓。
在比夫的脑海中,蜘蛛膨胀着,如同一张网般伸展开来,随即骤然死死抓住莱克桑德罗披着脓黄色装甲的形象。
“不,别往那走,莱克斯!”比夫大喊道,“那条路太顺了!退回窄隧道里。”
这是那种耶里可能会喊出来的警告,事实上,片刻之后,耶里确实鹦鹉学舌似的附和道:
“退回来,莱克斯!”
“懦夫!”莱克斯花了点时间嘲讽。
那些穿着盔甲的炉卫正快速辗转于掩体之间,喷射出一片火海,只空出了他们身着赭色防弹衣的同胞的所在方向。蔬菜的腐败汁液溅落在血溅三尺的壁画上,增添了坏疽般的色调。
“跟着德·阿奎布斯!”斯托森在莱克斯接近其他矮人时下令。现在莱克斯进入了近距离内,以动力拳套挥拳出击。防弹衣旅成员的岩石切割器与他的拳套撞出一簇火星,就好像是磨刀石打磨刀具。
那些矮人在攻击范围内外游走得十分敏捷,活像逗弄野牛的狡猾长毛老鼠,嘲弄着披甲的巨人。莱克斯抓住一只,塑钢动力手指一挤,捏碎了它的颈骨,那矮人的一对眼球便牵着视神经弹出,落在多毛的面颊上。
莱克桑德罗抓住另一只矮人的手臂,将它使劲掷向墙壁,力气大到那身躯一时在恰当的位置上悬住,就像壁画的一部分,以脑浆和血液组成的胶水固定。一团真菌物质似乎从画中喷出。随后,尸体落了下来。
依比夫的拙见,莱克斯冲破那一小群矮人冲得太容易了。比起装备齐全到花枝招展的炉卫,那帮人的装甲和武器简陋得可疑。如果一个炉卫的枪卡了壳,他可以从枪套或弹带中抽出两把备用枪。而这些穿防弹衣的小伙子呢?就几把爆弹枪和岩石切割器!
莱克桑德罗进入出口隧道,耶里紧随其后。接着是斯托森,他的右手臂没用地荡来荡去。然后是比夫。
爆弹雷鸣般的咔哒声在他们身后爆发,炉卫穷追不舍。比夫向后开火还击。
喧闹噪音几乎盖过了一个不祥的撞击声。比夫怀疑着,他怀疑他们进入水培植物园的洞口已经被封堵了……他们正沿着一条隧道疾行,这条隧道有着肋形的屋顶,粗重的柱子一列排开,肥大的电缆从一个铁环缠至另一个铁环。这些柱子由裸露的岩石雕刻而成,每一根柱子上都有符文或风格化的矮人脸谱的浮雕。这些柱子似乎正是星球的骨骼,一个世界的神秘解剖结构袒露在外。凶猛的小个子追击者们在柱子间疾走,紧贴着这些雕饰以寻求掩护。
隧道通向一处扇形穹顶的厅室,自中央一根柱子周围向上展开。星际战士们便停在那根柱子旁边,在那里,他们可以处理各条来路。几条通道朝着上下两方各自蜿蜒而去。
其中一条通道内躺着一具男子的尸体——他身形普通,穿着血迹斑斑的丝绸服饰,那是萨格拉莫索的制服。
这又是个诱饵吗……?因为,谁杀了这个卡尔卡人?
显然不是星际战士干的。当然,其他星际战士还没有如此深入这座花岗岩巢穴中。
这么一来,卡尔卡人自己的矮人盟友是否该为此负责?比夫这样推测着。
但比夫是后卫,是那块挡屁股的板,他忙着时不时回头向隧道中打两发爆弹,来吓住偷偷向前推进的炉卫。斯托森左手拿着动力剑,已经在示意莱克斯去检查尸体。
比夫的爆弹从精雕细刻的柱子掀下一堆碎石,引发了几声愤怒的尖叫。不过,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弹匣了。很快他就会变成个没遮拦的后屁股,只能依靠一只动力拳来抓挠或痛殴。所以,是的,唯一的路就是继续向前……
但往哪条路上去呢?
耶里冲到莱克斯身后掩护他。
“这家伙是被斧头砍死的,”莱克斯报告道,“从胸口砸进去的。但不是动力斧,还剩一部分胸口呢。”
是矮人中的一部分正与萨格拉莫索的爪牙战斗,反感他对他们据点的控制吗?对比夫来说,这似乎不太可信。
也许这些矮人希望帝国之拳认为情况大致如此。混淆视听也是战争的一件工具。
比夫琢磨着。
侦察小队是不是被特意引诱到这里发现这具尸体的?如果矮人真的被逼到绝境,他们会不会求和,并献上一具他们发誓是福尔戈·萨格拉莫索的尸体?实际上,那可能是,比方说,他的孪生兄弟,萨格拉莫索把他关在某个地牢或者静滞棺材里,专门用来应对未来的某个意外,以备需要替身的不时之需。
萨格拉莫索在安特罗有多少卡尔卡爪牙?他的救生船里不可能带上太多人。但或许其他人早就到了这里,监察属于他们那位大人的经济利益。
萨格拉莫索可能会牺牲多少其他的忠心部下——是的,公然用上一把矮人斧头——来维持假象,并保住自己的性命?
或许萨格拉莫索觉得战斗兄弟们想不出这样的策略。普格指挥官会为了保命而牺牲自己麾下的星际战士吗?不。没有哪个虔诚的战团指挥官会这么做。普格大人曾经为了赎罪,切除了自己的味蕾……
杀死自己的手下!有多少流氓帮派的头目能考虑到这个层次的背叛?
当然,萨格拉莫索当自己是神…… 而众神会要求他们最热情、最虔诚的信徒献上牺牲,不是吗?心甘情愿的牺牲! 地球上的帝皇便是如此,以一船一船光明灿烂的年轻灵能青年的灵魂为食,来维系他那死亡之中的生命…… 据说,神皇的灵魂盛宴对他而言既苦涩又痛苦。 一阵冰冷顺着比夫的脊柱爬升。这里有模式……通道、隧道、洞穴的模式——还有其他种类的模式,诡计与伪装的模式。 比夫仍然守在队尾,他正要表达出他的琢磨,就在这时,伴着一声咆哮,一只机械化的蚁牛从被摧毁的花园方向冲进隧道。 这是只巨大的蚁牛,一台名副其实的活体坦克。临时拼凑的装甲板挂在它多毛的角质身体上。一个穿着盔甲的矮人战兄骑着蚁牛,以皮带把自己捆在鞍座上,弓身伏在一把重型爆弹枪上方。电缆连接着骑手的头盔与野兽脊椎上的控制器。它的一侧前肢被第二把设计古老的重型爆弹枪替换,另一侧前肢则换成了星镖发射器。 星镖嘶嘶划过比夫的盔甲,几颗爆弹撞在他的胸甲上。一次爆炸将他打得旋了半圈。他感到自己变形的铠甲压迫着内部他的肉体,血液流淌又凝固。 比夫抓着柱子稳住身子,朝那只蹲在轰鸣的机械野兽上的矮子开火。一颗爆弹打烂了那名战兄狞笑的毛脸——蚁牛与比夫擦身而过,咆哮着瞎闯撞到了中央的柱子上。 既然骑手已死,失去了指挥心智的野兽陷入野蛮的混乱。比夫转身继续掩护隧道。 咔哒。 死亡将至的咔哒声。爆弹打空的咔哒声。 比夫扔下没用的武器,冲向那只仍在试图推开柱子的狂暴蚁牛。他的动力拳套将装载好的重型爆弹枪撕下——是他的拳套,还是他自己?他不确定。野兽又踢又踹,但由于它似乎认为自己真正的敌人是那根柱子,比夫便忍着没用斧头砍它。因为每个动作都会让他的侧腹一阵剧痛。 他觉得自己的皮下甲壳可能被深深地刺穿了。也许某个内脏已经破裂。他的面罩读数闪烁着几条红色的信号,血淋淋的密码映入他的视野。 痛苦刺穿了他——而他欢迎这种痛苦,这证明着他仍然活着、远未瘫痪。 他转身,对着迎面而来的炉卫,朝隧道里射出一串爆弹。阵阵冲击的爆炸滚滚倾泻,弹动跳跃。他拖着笨重的武器,跟在兄弟们身后撤退,呆呆地注意到枪托上镶嵌着烫花的银饰,枪管上点缀着圆顶的凸圆切割石榴石。的确,这把武器是珍贵战争储备的一部分……它将给堡垒修道院的战利品壁龛增添多少光彩…… 他眯着眼睛,看着覆盖在场景上的幻影似的诊断符文,意识到他的肝脏被撕裂了。 但对于一个星际战士,这算不上特别要命。而痛苦只会平添他的力量。 耶里用一个拦截动作将莱克斯挤到一边,一名矮人狙击手正在高处的猫道上瞄准…… 他们进入一处塞满发动机的洞穴。一些发动机剧烈地打嗝并弹跳;另一些则安安静静,或奄奄一息。钢铁猫道沿着墙壁倾斜:向上去、向下去,几乎没有笔直的。冒蒸汽的管道与矮人的腰围相当,堵塞了一条出口隧道,就像它们是热腾腾的蠕虫,遍布在某个便秘的巨兽肠道中。 小个子亚人一身脏兮兮的红色滚边防弹衣,他与一把多管热熔成斜角时,看起来渺小到荒谬。它的支撑三脚架夹在猫道上,矮人的整个身体似乎都不过是一只斑斑点点的手,握在这把大型武器的握把上——一个肉质的附属物,附属于它光洁的动力电池、带棱纹的蓄能器和成簇的带通风气槽的枪管。 一道耀眼的热能束扫过耶里的肩膀,浅浅地融了他的肩甲,溅出一串冒泡的液态金属小珠。 这次放电的主要能量击中了一台老式的废弃机器,机器上有咧嘴笑着的格栅、带凹槽的线圈和相互平衡的黄铜球体。它是房间里仍在运转的年轻发动机的某个值得尊敬的祖先,也许吧,迷信的矮人们为了机器的荣耀,将它保存下来…… 液化之后,这台华丽的装置颓然塌陷,缩小成一个由烧结合金组成的气泡、发皱的阴囊。 耶里转过身,向着狙击手开火,满意地看到那台重型武器上的热电子发生器破裂。他的一发爆弹击穿了中间的枪膛。装在枢轴上的枪管猛然向上一翘,将握把重重砸在射手身上,射手在猫道上嚎叫着扭身离开,试图抓住数把备用手枪中的一把。 比夫缴获的重型爆弹枪猛射一通,咬碎了那高处的钢铁巢穴和伏击者。曾经的小流氓在后坐力的冲击下踉踉跄跄,让武器向下沉。他用动力拳套按住受损的装甲侧腹,仿佛想把它的力量注入伤口。 “抱歉把你撞开了,莱克斯兄弟,”耶里大喊,“否则你就会被……打成残渣。” “感谢你,弟兄。”莱克斯讽刺地回答。他使用了一句僧侣口吻的短语,似乎想表明他个人对那些谢语的漠然——或许也是为了强调,他意识到了两位“兄弟”之间正在上演的诡诈又恼人的仪式。 “这热量真烦人,不是吗?热熔光束……散热器……”莱克斯准备用手套兄弟般地拍一拍耶里扭曲起泡的肩甲。 然而,耶里已经炫耀似地扫视起其他猫道,向各处瞄准他几乎打空了的武器,以此来着重突出他代表莱克斯所维持的持续警惕。 因为长久铭记的屈辱,耶里纹在脸颊上的符文痒得厉害。呸,耶里几乎和莱克斯本人一样骄傲了。但至少他还不疯狂。 一阵巨大的喧闹开始沿着他们来时的通道隆隆回响。盔甲的碰撞;受刺激的蚁牛的咆哮;随机的爆弹枪火。 耶里听见比夫发表观点:“我们正被放牧似的赶着走,士官。” “由矮人放牧的帝国之拳?”跛脚军官的语气里明显流露出严格控制的厌憎。 比夫仍在用塑钢手套死死按住他被刺穿的侧腹,仿佛他发明了一种新的敬礼方式——这可能会像药膏一样,透过他的护板扩散至他撕裂的身体构造之内,传递给壳内的超人蜗牛。 “长官,我们是不是应该杀出一条路,重新经过那些……流氓……试着重新与战友会合,以及打报告?当然,还得重新装弹。这把重型爆弹枪应该能帮我们开道……” “流氓”这个词应该能迎合士官的矮子恐惧症35nanophobia,译作矮子恐惧症,其中nano-前缀意为“纳米”,词源为希腊语nanos侏儒,或许也可以翻译为“纳米级小矮子恐惧症”,即他对小个子新人类的厌恶。 “报告?”莱克斯嘲笑道,“报告什么?” “我们找到的被砍死的卡尔卡人,当然了,”比夫说,“这事儿很奇怪。” “我们必须报告的是前往叛乱领主所在地的路线,或者什么都别报告!”莱克斯粗声道。“我们感到疲倦了吗,兄弟?我们感到受伤了吗?” “这没什么要紧的。”比夫厉声说道。 “一名受伤的帝国之拳会继续战斗,”斯托森宣告。“我当然也是如此。但帝国之拳也会思考。你说他们在‘放牧’我们,为什么呢?”他质问比夫。“你觉得萨格拉莫索想俘获一队帝国之拳?为什么?作为人质?这太荒谬了。是为了审问我们,获取我们的战斗计划?我们的计划很简单:扫荡这些巢穴,消灭他。呸!他为什么要俘虏四名星际战士?告诉我!” “不晓得,长官。但是……” “请保持战斗纪律!” “乌合之众。”耶里听见莱克斯低声嘟囔道。这位曾经的贵族幻影帮成员轻跳着进入诱人的隧道口。只有莱克斯似乎能让动力甲表现出如此漫不经心的步态。 骄傲、任性,以及熊熊燃烧的虔诚献身之心:还有可能让他学会谦卑吗?真正的谦卑必须存乎于他的心底,有如扎根其内的狠厉荆棘,永恒地贯穿他的内心。 真正的谦卑必须,或许——以某种方式——源自罗格·多恩本人…… 耶里甚至有可能成为这种谦逊的代理人吗? 他必须尝试。 三十分钟后,他们深入安特罗腹地,接近弹尽粮绝——他们的毒刺差不多在一连串的突袭拔光了——侦察小队小跑进一条拱形走廊,这儿的花岗岩墙壁上带着一条条带有尖钉的精金箍。 在远端,一个古老的侏儒刚被他们匆匆瞥见,就蹒跚着躲到一边。那侏儒头顶秃秃,蓄着雪白的胡须,戴一条华丽的黄金项链,裹身长袍的硬领高得几乎像个兜帽…… 斯托森大喊道:“那是小不点儿们的‘在世先祖’之一!抓住那老东西,我们会榨干他的价值——” 事实上,莱克斯已经冲上前去,试图夺取这个活生生的战利品。 四名兄弟都已深入走廊,正在此时,带有尖钉的箍连着巨大的活塞,从墙面上向外弹出。 这些箍瞬间将通道分割成一个个小型的牢笼,栅栏压得很紧,并且有穿刺性,力量非常强大,没法用动力拳扭开或者掰弯。 “在世先祖”再次从通道远端的边缘探出头来。他咧开嘴,笑得满脸皱纹。 石质结构中隐藏的舱门突然弹开。毛茸茸的工程师们伸出手臂,用旋转的刀刃切开装甲。 无论帝国之拳如何强撑不屈,如何奋发抵抗地挣扎,他们还是一片一片失去了自己的装甲……耶里为没能预先阻止莱克斯被俘而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心。比夫则用小流氓的俚语咒骂着。 莱克斯对那些忙碌又谨慎的矮人们嘲弄地咯咯笑着,那些矮人们正拆卸他的盔甲,把他浑身剥光。“你们在挠我痒痒呢!”他嘲讽道。 最终,莱克桑德罗的眼罩被摘掉…… 四名星际战士手无寸铁、身无片甲,赤身裸体,被铐着躺在花岗岩石板上,石板粉斑点点,好像石头本身正渗出丝丝鲜血。 在经历了牢笼走廊的侮辱后,这些蒙住双眼的兄弟们被链条拖了一段距离——从声音判断,他们是被牵引机器带走的。 他们被装进粗糙的平板推车——至少莱克斯是这么判断的——接着,他们沿着轨道隧道被运送了大约十公里…… 被卸下来之后,他们又遭到拖拽。然后他们被抬起来,牢牢地铐住,接着那些多余的链条被解开,眼罩也被摘掉…… 他们所在的洞穴足有堡垒修道院的同信堂大厅一般宽敞,后者可以容纳一千名战斗兄弟。发光球朦胧地照亮了拱顶。 莱克桑德罗伸长了脖子。房间里可能容纳了一百个矮人。大多数坐在从裸露岩石中凿出的圆形剧场前排阶梯上。许多矮人都是炉卫或行会长老,全副武装,轩裳华胄。其他人穿着更朴素的棕色粗布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高声叽里咕噜着某种难懂的经文,但也有些人默默坐着,面色严峻。 在石板所处的舞台区域,几个白胡子在世先祖坐在经过雕刻的石座上——这些石座对于后方高台上一把更大的王座而言居于下位。 在那把更大的王座上,斜倚着一个棕胡须的结实壮汉,头顶的华盖饰有扭曲的八芒旭日图。除了一条鼓鼓囊囊的黑色丝绸缠腰布外,他身无他物。与他浓密的胡子相比,他的躯干和四肢光洁无毛,就像刚刚剃过一样。别人可能会刮掉下巴上的胡子,而这个人却剃光了他奶油般的身体……他的眼瞳黑如煤炭,鼻子则是萨格拉莫索式的短翘模样…… 正是那位领主,千真万确。两旁站着卡尔卡的卫士,他们身披黑色丝绸,手持星镖发射器。 莱克桑德罗试探了一下自己的腕部束缚。或许他能够以一些皮肉上的损伤为代价,设法将左手的镣铐从石壁上挣出来。他那经过陶钢强化的骨骼受得住压力。而右手的镣铐看起来坚不可摧。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 比夫的侧腹肿胀,淤伤青紫,点缀着干涸的朱砂色…… 就莱克桑德罗所能看到的情况而言,斯托森的肩膀伤得很重。他的肌肉已经烧到露了骨头。莱克斯对这个男人的坚韧心生敬意。士官正暗中使劲,试图挣脱束缚,尽管徒劳无功…… 青铜三脚架盛着闷烧的肉桂焚香,烟雾腾腾升起。头顶上,通风石像鬼邪笑着,送出的气息搅动着这片香气弥漫的烟雾,隐隐勾勒出扭曲的幽灵面庞轮廓。这些脸孔浮现出来,阴沉地怒视他们,接着消散而去,复又凝结。 那古怪的低沉咏唱愈发响亮——但并不是所有矮人都参与其中。一名战将,胸前披挂着印有祖先脸庞的胸甲,上面荡下沉重的金链,对着那些……东西,面露狐疑。 ……那些空中的脸孔…… 他的目光落向福尔戈·萨格拉莫索,战将打了个寒战。莱克桑德罗伸着脖子想看看原因。那些脸庞…… 那些脸庞正在萨格拉莫索自己的肉体上成型…… 这位叛乱的领主活像是某个泥巴星球集市上的柔术演员,能够以独特的方式操控自己的肌肉。他胸部、腹部和大腿的组织正在起皱、荡漾,塑造出一张张面相的外表。五官以他的身体为材料塑造成型,涌现而来又再度回缩——新的塌鼻面容随之而生。 胸口上。 肚子上。 他那宽阔的大腿上。 这怎么可能? 难道萨格拉莫索真的是神? 几位在世先祖对这种表演面露惊奇——不过,有一个白胡子注视这些变形时,显然带着厌恶和怀疑。 萨格拉莫索目光锐利地扫过圆形剧场。“我神圣的先祖们正在聚集!”他嘶哑地咆哮着宣告,“是的,聚集起来,保护我们。看啊,他们如何在我的血肉中显现。尊贵的古老者们,你们能够如此召回你们已故的祖先吗?” 几位白胡子看起来很有些被打动了。 “如今,我正化作我自己的祖先,尊敬的大人们!他们的力量正在汇聚。很快,我也会以类似的方式召唤你们最古老的先祖。他们将通过我皮肤上张开的嘴唇对你们说话——”萨格拉莫索的嘴里淌出涎水。 他似乎快要控制不住他自己了。但他还是硬挺着直起身。他的躯干和大腿在那些不断聚集的拼命化形的无声血肉面具下颤抖,不过他仍摇晃着走向那几块石板,莱克斯和他的兄弟们就四肢大张地躺在那儿,好似待宰的野兽。他的随从之一递给萨格拉莫索一把链锯剑。 武器启动,塑钢的齿模糊得几近不可见。 叛乱的领主耸立在莱克桑德罗上方,他的身体处于诡异的变化中,仿佛正在经历着分娩的阵痛。一整个家族未成形的寄生面容都在推搡争先。 萨格拉莫索来回挥动链锯剑。梦魇与死亡俯瞰着莱克桑德罗。